第二十七章 乱起

方莫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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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陵乡城头,杨昂来回踱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见状,身后的亲兵队正终于忍不住出声相询:“治头大祭酒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昂扭头看了这名亲兵队正一眼,这人原是归化的蛮兵,唤作阿鲲,也颇勇武,却和一般的蛮人不同,性格还颇沉稳,是以时日一久,他也将这个蛮兵引为心腹,用做了亲兵队正,还让他也跟着姓杨。

    “阿鲲,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杨昂走到城墙边,扶着城垛口的城砖,叹了口气。

    杨鲲有些疑惑,跟着上前数步,说道:“大人,可是担心这上庸兵有诈?”

    杨昂微微摇头,说道:“便是有诈,我军不冒进,固守此处,待得后方兵马军械聚齐,上庸那些许人何足为惧?”

    “那……可是忧虑那些坞堡久攻不下?”杨鲲看着杨昂所张望的方向,想起今日那些派往彼处收降各家豪族的士兵此前的回报,竟是没有进展。

    “我只派了两百人去,本也不指望有多大战果,威慑一番,让那些人等不敢妄为即可。”杨昂淡淡说着,“这些豪族经过那黑脸小贼一番敲打,已不过是疥疮而已。”

    杨昂叹了口气,眼睛往更远的地方望去,说道:“我这番出兵,并未先请得师君的军令,如今仅得一乡而已。”他低下了头,又叹了口气,“更可忧的是,送往师君处的上书,至今仍不见师君回应哪……”

    杨鲲听了,沉默片刻,终究出声劝慰道:“大人,或者师君的回令已到,就在路上罢?便是西城至此,都有两百多里了。”

    “但愿如此吧!”杨昂听了,随口回了一句,终是觉得有些乏了,却也不下城,就在城头坐了下来。

    不过,也没坐多久,这位治头大祭酒大人就站了起来,又走到城楼边上,扶栏望去。

    不独他一个,连同身周十数个亲兵,也跟随着队正杨鲲一同,陪在杨昂身后。

    “西城的援兵,怎生来得这样快法?”

    不远处,人声、马的嘶鸣声、车碾过石头的声音依稀传了过来,此时天色已晚,火把都点了起来,蜿蜒前行的队伍仿佛一条火龙。

    杨昂眼中大为疑惑不解,毕竟武陵乡和西城县相距两百多里,来回便是四百多里,传令兵固然有快马,比得寻常行军快得多,但援军又怎会这般快法?便是消息传到,西城县里还要收拾一番的吧?

    杨昂转头,看见身后亲兵队正杨鲲的眼中也满是愕然,心头陡然生起一股警惕之意,喝道:“传我将令,多加警戒!小心后方来兵有诈!”

    杨昂的命令层层传递,一时间,因为戍守已久而有些疲惫的一众兵士都因为命令而又有些振作起来。

    而几乎就在同时,那不远处的后方来军,忽然间响起了奔马的嘶鸣声,阵阵马蹄踏地的声由那处传来,节奏沉稳,怕不有几十骑。

    这几十骑来速极快,几乎便是冲锋了,杨昂看着来骑的方向,瞳孔缩了一缩,脑子里转过让兵士们紧闭城头的念头,然而命令不及出口,这几十骑已经冲至城门处,闭门已是来不及。

    念头连转,最后杨昂出口的只是两个字:“敌袭!”

    那几十骑到了城门处,并不减速,疾冲而上,城门处守卫的兵士躲闪不及,几个被撞到的,远远地飞起,摔倒在地,委顿成一团,眼见已是不活。

    有着杨昂连续的两个将令,城内守兵都动了起来,然而见那入城的几十骑,又确确实实是汉宁师君大人治下的服色,一时只是举起兵刃,并不敢进击。

    便趁着这空档,这一众骑兵纵横来去,挥舞着手中长刀,又连连进攻,带领骑兵的为首一人,俨然便是新近投靠干令祭酒杨柏的假大祭酒申耽,这人近来连遭变故,直至近日来才算是有些时来运转的味道,一双眼睛里怨毒、愤怒、暴戾的情绪交织,一手挥刀来去斩落,一手又不时一提马鞭,左右指挥,见把守军从城门附近杀退了一片,众骑已有冲散的趋势,连连呼喝,把人聚集了些许。

    杨昂此时稍稍组织起了一批枪兵列阵,心内稍安,看着对面骑兵,心内又是愤怒,又是不安,大声喝道:“来将是何人?我乃师君治下西城县治头大祭酒杨昂,看你等服色也是师君治下,何故自相残杀?”

    申耽略一打马,出前一步,冷哼道:“你便是杨昂狗贼?”他挥着马鞭环指一圈,大声叫道:“列位兵士,这杨昂未得师君大人军令,便径自进据上庸,名为讨贼,其实却是想要趁机割据一方!我等这众骑须是自南郑来的干令祭酒大人座下的精骑,你等可瞧仔细了?”

    此前行得近了,申耽计上心头,却又向杨柏请命,带同他这手下最为精锐的五十骑一番突击,便图个突破城门,免得杨昂有了准备,攻打城门便又费劲。

    随着申耽这话语出口,城内杨昂的一众兵士,竟也隐隐有了动摇的样子。

    杨昂闻言,还是存了些许期冀,对着申耽一拱手,说道:“这必是有了误会,昂探得上庸空虚,这才先行……”

    申耽窥得杨昂部众有些动摇,嘴里一声啸响,马鞭望空打了个爆响,聚起众骑便又是一番突击。

    “保卫治头大祭酒大人!”一声厉喝,却是杨昂身边的亲兵队正杨鲲大叫,他见杨昂一时失神,却便不待他说话,连忙带着一众亲兵,还有左近的兵士着重抽出手中兵器,利刃向外守御起来。

    “御敌!”杨昂略一失神,却也感知了对面明显的敌意,这便不再去理会对方说辞,喊道:“儿郎们,这必是上庸贼的奸细,在虚张声势,杀!”

    申耽一番突袭,没能杀入杨昂面前,却又斩了多人,聚在一起,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大声喊道:“众兵士!杨昂作乱,已是我汉宁的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师君大人已命我为西城县假大祭酒,速速倒戈相降,还能保得家人平安!”

    申耽一示意,随行众骑也一同呐喊起来:“速速倒戈相降,还能保得家人平安!”

    杨昂听了,内心更是不安,眼见申耽众骑背后,后方的军队加快了脚步,竟也近得城来。杨昂连声催促,麾下士兵勉强向前,却又被申耽众骑突击杀了多人,随手割下头颅,掷在地上,血流一地,血腥味在城中弥漫。

    “逆贼杨昂,速速弃了手里兵器,束手就擒吧!”申耽带同这数十骑,杀得痛快,心头畅快无比,挥着马鞭叫道:“众军士,杨昂在西城县的家小,都已奉了干令祭酒大人的命令,一并杀了!谁人取了这贼的头颅,都有赏赐!”

    眼见麾下兵士又是连番动摇,又听得家里老小遇害,杨昂身形都不自禁地晃动数下,亲兵队正杨鲲听得他身上铁甲甲叶晃动的声音,忙一回身把他搀住,这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杨昂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推开了杨鲲,喝道:“众军士,休听这群上庸狗贼胡言乱语!彼等已被我军攻退,如今只得这几十人,莫非我军上千人,还杀不退这几十骑么?”

    杨昂心头一时也是有些无计可施,但既然此前给这些人盖了个上庸奸细的名头,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再扣扣。

    随着杨昂的话声落地,加之亲兵队带头向前,城中兵士又一时略略镇静了些,有些上前的势头,然而申耽带领众骑一阵突击,仍旧不敢向前。

    而此时,申耽身后的军队前锋已经近了。

    大队前头,两匹骏马拖着一辆车,向前疾驰。

    “治头大祭酒大人,敌军势众,或许……”看着眼前的势头,杨鲲大感不妙,压低了声音,向杨昂轻声提醒。他们这二十名亲兵都是杨昂仔细挑选相随,共历生死,又没有家小拖累,是以大变之前,并没有太多异心。

    “再等等。”杨昂声音嘶哑,仿佛用了许多力气才说了出来。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化连连,他的双眼不自觉都爬上了许多血丝。

    那辆马车疾驰入城,停了下来,颇有些突兀。

    驾车的两个士兵拉住了缰绳,打开了车门,却是十几个首级相继滚落出来。

    申耽脸上泛起了冷漠的笑容,眼中却又隐隐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手上轻挥一鞭,打马过去,轻跃下马,也不顾血污,抄起几个头颅,随手揪着发梢往着杨昂的方向掷了过去,随后轻跃上马,笑道:“杨昂逆贼,可认得这些头颅面目!”

    他又一甩马鞭,环指四周,叫道:“杨昂逆贼一家老小的首级都在此处,众兵士不想跟着杨昂一同受死的,快快倒戈受降了!”

    申耽这一声落,眼见杨昂这边阵前竟便有多人扔下兵器,跑往一旁去了,而城外的兵士已经连声呼喝,手里兵器利刃向前,寒光闪耀,杀气十足。

    杨昂双眼看着滚落在地的数个亲人首级,伸出手指着,杨鲲会意,连忙上前收起,他的嘴角隐隐有血珠冒着,一开口,先吐了口血沫,内中含着几颗断齿,却是这片刻之间,恨得咬碎了几颗牙齿。

    看着场间已经动摇的兵势,他又咬了咬牙,脸上闪过吃痛的神色,身体却也恢复了些气力。杨昂脸上神色转得有些漠然,直直挺立,看着对面主将依稀出面,认出了杨柏,嘴里怒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而走,亲兵队正杨鲲一摆手,二十名亲兵连忙紧紧相随,却是朝着厩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