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皇子娶妻

沈意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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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一日,惠风和畅。

    四皇子府位于淮安城郊一带,除原本豪华内饰外,从里头眺望远方,群山连绵,清风之气魄震撼人心。

    自主城街巷至淮安城郊,自杨柳新绿至十里桃林,自袅袅炊烟至流水行云,都像是天火泄了一般,皆烧上了一片堪灼人眼的朱砂大红。

    皇室子娶步家女,自赐婚旨意一下,淮安城谁都盼着今日盛景,这皇室娶妻,贺喜的百姓都能得到喜银,故而即便日头正浓,也全都来了瞧热闹。

    “哎,这排场,可比先前孟家还要大呢。”

    有百姓立于城墙往下瞧,人潮涌动,张灯结彩,绫罗绸缎大小彩礼堆积如山,便是称句十里红妆也是往少里说了。

    身旁的那人斜了眼望他:“瞧你这话说得,这可是皇子娶妻。”

    他一滞,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那头奏乐引了去,只听底下百姓一阵喝彩,原是步家的喜轿来了,二人便收了声,专心望去了。

    长街久歌唢呐锣鼓吹打,绵延是世家贵女出嫁的阵势,步允欢坐在红轿里一身朱色,金线织鸾羽,朱冠绾鬓云。

    她低着头,手儿细指紧绞着手里鸳鸯帕子,骨节泛白分明足见紧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书向鸿笺。

    乌金发冠将墨发绾起,魏惊祁一袭红衣着身御马领着身后的喜轿,外套刺绣金龙絳,指带白玉扳,腰佩翡翠坠,剑眉星目,华丽却清冷。

    “御轿——”

    终到皇子府前,魏惊祁平日温润的眉目今日却疏离得不沾一丝喜色,他顶着众人扫视的目光,踢轿檐,跨火盆,手中交结的红绸紧握,星点目光都不予身边人。

    两人在喜堂前停下脚步,因着是皇室子,高堂是三日后入祖庙祭拜,因而今日只拜天地。

    “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

    傧相鸿声一喝,四方天地开,喜迎新人来:“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魏惊祁与步允欢盈盈而拜。

    正欲起身时,只听外有圣旨二字传来,堂内人刹那跪了一地,魏惊祁却面色无波。

    果然,那媵监传旨道魏帝封他为恭王,赐黄金千两,翠玉百盒,而后还亲自上前将他扶起,魏惊祁示意身旁的小厮赏了金银,那媵监满面喜色地离去了。

    来宾争相敬贺,山珍海味一并举来,烛光氤氲了喜宴,将十里夜空都唤了起来。

    “贺恭王、恭王妃大喜。”

    那些官儿惯是有眼力见的,礼成后步允欢被送至了后院,魏惊祁则是被簇拥在宴席上,一杯又一杯,是散不去的酒意。

    喧闹盈天,他却听不清只言片语,众人面容清晰至眉眼分明,却无法记住任意面孔,只被簇拥一并欢庆。

    “恭王大喜。”

    清冷音色入耳,魏惊祁抵着唇的杯盏一顿,顺势望去,眸底敛尽风月:“孟少将来了。”

    孟靖怀扯着抹笑,眉梢难得皆带愉悦:“臣贺恭王终得娇妻。”

    魏惊祁垂眸,搁了杯盏,腕上一串玲珑玉透安红豆生响,晃了众人的眼,那些官对视一眼,便离了这主桌。

    “你有心了。”

    薄酒凉初透,魏惊祁冷眼瞥他。

    孟靖怀一举一动自携冷冽风霜飒飒,他将视线从魏惊祁腕上移开,仍带着笑:“洞·房花烛夜,恭王怎还在此饮酒?”

    “我今日高兴得很。”魏惊祁将空盏斟满,通红的烛火映得人影婆娑,予了孟靖怀一杯,“少将可赏脸?”

    “美酒虽好,可内妻不喜,望恭王见谅。”

    孟靖怀伸手微推,慢条斯理地转了转眼珠儿,磕玉似的尾音凉澹澹,泛没在身后喜宴那呼酒插弦声里,惊不起丝缕涟漪。

    浓郁甜腻的酒香氤氲在朱甍碧瓦的王府中,魏惊祁垂眸低低笑了声,将两盏酒都一饮而尽,辣意顺着喉咙往下,仿佛这般才能将心定一定。

    “少将当真爱妻。”

    烈酒入喉作忘情,可那情愫却若藤蜿蜒滋长,其上之荆棘愈发得让人醒不得,又醉不了。

    魏惊祁目光一移,长衢里浓艳艳的一堆珠翠,捻金雪柳,如汇成胭脂河,那双冷廖若星辰似的眼,准确地在其中寻到一个背影——

    沈知鹤正挺直着身子,与一群命妇聊着。

    他眸底孤寒长久无波的心境,终是跃出一尾红鲤,泛起了波澜,冲砺着眇眇之身。

    “恭王,”那身影却猛然被健壮身躯挡住,孟靖怀肆意嘲讽映在眸底,望右踏一步,遮了魏惊祁视线,“你的小厮在寻你。”

    魏惊祁回神,那小厮果然一脸诺诺,说是吉时将过,王妃等得焦急了。

    他凤眸微阖,眉梢染了醉意,直直对上孟靖怀的双眼,压低了声儿,字字却咬得清明,只入孟靖怀的耳:

    “你可要拿稳了。”

    说罢一拂红袖,将微蹙蛾上那因己而嘲的悲戚迷离尽数收敛,转身步伐沉沉,只往内院而去。

    孟靖怀背对沉月,一直扬着的唇角放下,藏在袖下的指尖狠嵌入肌里。

    旁人不见,可方才魏惊祁故意向着他的那面,那串玲珑玉雕的红豆串上隐刻着的,分明是一直幼小的鹤。

    魏惊祁与沈知鹤,总归是瞒着他些什么的。

    他出征的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些变故?

    孟靖怀冷眼,压下心中的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