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恶作剧之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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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市死讯很快传遍了单府,单馨在老太太那里闲坐时听大奶奶说起。老太太感那孩子一表人才,而今却年纪轻轻要他老子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吁短叹一通不觉又忧郁病下半日。而一傍单馨却心下陡然一凉,不禁与三嫂子对了个眼色。

    二人回头私下一议,竟都将矛头对向单钰。不知怎的,单馨偶记前日昏沉梦中情景,左思右想竟也觉得那床下诡谲人影正是单钰一般。

    难道真果真如《万异鉴》中所说,人既失了灵气便为妖异之辈了?还是像那金蝉所说,是孽海虚空之中衬乱逃将出来的妖物所扰,导致妹妹如今性情至此?

    她不敢细想太多,也未将这类事件告诉三嫂子去。只挨嫂子嘱咐两句断不能将此事张扬出去,一来不知这邢市之死与九妹妹是否有关,二来倘或真的有,也是一件败坏家风名声之事,老太太听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模样。

    单馨听来只道是,敷衍了三嫂子回屋去,再差秋菊去外间问问四哥哥回来了没有。

    时值天气酷热难耐,院内大门敞开着让风流动。单馨的屋子不似单钰的正对院门,因此更觉闷热一些,加之心绪不宁搅得脑门生疼,在书房读甚么书都看不下去。只得差外屋丫头设了凉榻在院中梧桐树荫下,端了凉茶去少歇纳凉等秋菊回来。

    平日秋菊出去顶多一个时辰便记挂回来,而今竟不觉去了半日尚不见回转。单馨等在那里,思绪愈发混乱跳跃,想起在孽海之中种种至寻得杜莲翘后失的那段记忆,再到杜月湖的死。心中忐忑难安,隐约总觉她与单钰二人出来时遭无情锤击是甚么人蓄谋,却又左右想不明白,反弄得自己头疼难安辗转反侧。

    一傍小丫头只当她闷热烦躁,取来折扇轻轻晃出微风来予她清凉。如此捱了不大功夫,她竟真昏昏欲睡起来。

    朦胧中似置身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初时有浓雾罩着眼睛叫近景远景皆看得不真切。过了一会儿约莫得是雾散了,她才瞧见眼前是乌沉沉大海,汹涌巨浪俄而推出一艘小船来,轻飘飘似随是都能倾覆般随着浪头沉浮在她视线中。

    她心下着急,仿佛知道那小船上定有甚么人在,却又一时想不起那个人姓甚名谁。只匐在岸边崖上瞧着那船出现又消失,心也似跟着它悬到嗓子眼里。

    忽然听得秋菊声音自云端传来,初时徐缓轻微,继而愈发清晰起来直至她再启目四望时,再不复见那方天地。眼前仍是午后无风的院子,凑近些是秋菊一张略显焦急的脸。她这才意识方才竟是梦一场,便也忘却了大半情景,只起身饮一口茶来问秋菊在外头打听到了什么。

    便听那丫头喘吁吁应道

    “我去问那外间屋里人,四爷还未回来。却得他书信说而今正在金公子家中做客,大约还要耽搁几个月光景。”

    单馨心中闷气,只觉这四哥哥和金蝉好生不仗义,白白地扔她一个人在家里面对这些个劳什子事情,而今可怎么是好。正待将那茶碗一隔起身要回屋去,却见秋菊似有话未完便又重坐回来向她说道

    “你不过出去一趟,怎变得这等婆妈起来?还有什么话快些一并向我说了,我也好早一点想到对策。”那语气,端得像是书中什么军师智囊一类人。似乎什么事情交给她,真就能想出办法来似的。

    却听秋菊缓缓叹息一声才道出她的忧虑来。说是外间管家婆子不知从哪里听来,大太太在佛堂用午饭时说徐州府的谢家邀媒人上门说亲,替他府上的小公子寻个正太太,瞧上八小姐念书为人端得合适。二来大夫人也觉得进来府上怪事太多,冲冲喜也好,这…

    单馨听得当即拍案便要向佛堂去向大夫人回话,心想莫说什么谢家李家,而今这样子就是皇帝来了她也不嫁的。慌得秋菊着忙拦住她说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姑娘何必先动了气。”

    好容易将单馨给按回榻上坐下了,秋菊这才逐一分析予她听去。

    一来管家婆子的话不知有几分添油加醋,二来那谢家素与老爷在朝堂不合,即便大夫人应允了恐也过不了老祖宗和老爷那一关。你这一闹,大夫人若置气起来也不是好的,再者老太太若知道了责骂大夫人一句,岂非让你在大夫人那里做了坏?

    单馨一一听了,具觉说得有理,暗骂自己又险些鲁莽了,幸而秋菊在傍劝着才没出什么乱子。想来而今月湖已亡故,四哥哥和金蝉不在府上,单钰又变得那个样子,一时间难免觉孤立无援找不到予人拿主意才这般焦急起来。

    秋菊只劝着小姐放宽心,待晚饭过了再换衣裳去佛堂同大太太好生说说不迟,至于九小姐那里暂且不大需要管她,只要咱们不去她那里不就好了?

    其实秋菊哪里知道,单馨之所以如此还是念及那邢市一条人命是否真与单钰有关所致。但她也没了别的主意,只得同意下来又捱了半日,吃过晚饭再由秋菊侍候着梳头洗脸,素雅一张憔悴面庞到佛堂去。

    大太太见她如此因问为何,母女二人这才寒暄一番化了心中之结。

    原是那大太太自觉害死月湖,而今又学起从前迎春坠井时日来日日念经颂佛,并未管她们姐妹二人许多事情。近日有谢家来提亲,大太太原是想着莫不如问过她意见应允下来,冲冲喜也好。再者女孩儿家,左右是要嫁出门去的。

    单馨听得着急,忙说她年纪尚小。大太太却笑言道

    “我知道你不是年纪尚小,你是心有所属。那金公子看来人品不错,又与你有恩。虽我从前因觉嫁娶一事当门当户对才好,但转念一想那谢家公子人品如何到底是不知道的。且你六姐已远嫁他乡,而今难得回来一次,便是回来也总眼泪汪汪说不得好话。我若让你步了她的后尘,又觉得对你不起,也对那杜家小姐不起。莫不如借此顺水推舟成了你的姻缘,我算对你们而言做个好处,也好以此回绝谢家。你认为如何?”

    单馨听她说得奇怪,自己与那个出了家的金蝉哪能有什么情愫可言?却又听母亲要以此回绝谢家,忙不迭假装扭捏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应允,心道左右金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即便回来了还有四哥哥帮着说合不一定能成,此刻先解决了眼下烦闷再说不迟。

    如此一来,母女二人相谈甚欢直至一更敲过了,单馨才打佛堂离开让大太太睡下。

    秋菊端着灯笼走在前头,待离佛堂远一些了才巴巴贴上自家姑娘低声问道

    “姑娘,你真的与那金公子有情啊?”

    单馨白她一眼说道

    “你懂甚么,我这叫做‘缓兵之计’,谁叫他和四哥哥说走就走也不给我留个什么计策,让我陷入如今这般两难境遇。待他二人回来时,听到大太太这般说来少不得一顿解释,那才是我大仇的报了呢。”

    秋菊当然不懂什么‘缓兵之计’,只心道如此一来岂非又多了一桩事情去?不过想来姑娘若真与那金公子成了一对,自己也好成日加陪同着姑娘悄悄姑爷那俊俏容貌,比远远去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谢家好了不知多少,便也没再多过问了。

    主仆二人虽有各自想法,却毕竟都高高兴兴回去侍候着睡下,这一夜总是稍宽了些心。

    岂料第二日清晨,单馨仍在床上懒洋洋不肯起来,却在迷糊间听着外间传来单钰的声音,整个神经骤然绷紧再睡不得。

    原是单钰不知为何一大早上便到了单馨屋里,又不准秋菊通报叫单馨起来。只是捡了书房中扣在桌子上那本书瞧,正是那本《万异鉴》。却不知看到那一段有什么好笑的,正将那书举到紫婵面前说笑着。见单馨来了当即放下书去,没事人一般亲亲热热贴上来叫一声姐姐。

    单馨心中奇怪,脸上也没什么好气。只吩咐秋菊打水来洗漱梳妆。单钰在一傍看着,单馨却越发觉得那张脸正是那日在床下瞧见的烂去半边的鬼怪,大热的天竟又觉后背阴风一阵起来,旋即说道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从此就不见面了吗?”

    那单钰却像是多大委屈般,吩咐紫婵搬了矮凳搁在单馨旁边,自个儿坐过去亲亲热热贴着她道

    “哪里的话,你我二人从小这么吵过来不也都和好了么,为什么偏这次就那么样记仇,再不找我玩去了呢?”

    单馨一时给噎得无话可说,又觉她贴来的身子端得冷冰冰渗人,未沉住气下意识往旁退去应道。

    “话是你说的,我自然也不敢再去亲近你。你这又巴巴的跑过来不知道打什么注意。”

    单钰闻言,无所谓陪笑道

    “你竟还在为那件事生气?难道没听说那个邢大爷都已病死啦?”

    这句正问道单馨心坎里,当即她也兜不住话地问单钰道

    “你知道他死了,他的死可与你有关系?”

    单钰一脸虚情假意地恍然道

    “好姐姐,你怎么会如此觉得?不过是那厮在后院问路,不知为何又摸到我院子里来缠了我两次。我都只拿老太太有事推他走了。而今那混账东西死了,我虽说不上多高兴却也端得是庆幸没了他纠缠。你不好好谢谢哪个好心菩萨助我,反而还赖我与他的死有关,且叫我伤心呢。”

    不知怎的,她话语中所含的阴阳怪气着实叫单馨难受,忙急得离她愈发远了一些才且问道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与我和好,告诉我你与那邢大爷的死没有关系?”

    单钰闻言,这才浅浅一笑坐回书桌旁的座位去,那神色仿若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眼前单馨不过是这里一个且听差遣的小丫鬟罢了,只听她悠悠然说道

    “我来是想恭喜姐姐,总算是要摆脱我这个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