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

恶作剧之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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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誉在单府中陪了老太太几日,心中到也挂念金蝉交代给他的事来。却又想仍是家中之事重要,有什么旁的也需见过而今管家的单文再说。

    那日正是邢施云自小荣王爷府上贺寿回来,一见他来了到有些面色不善。他素来少与妯娌们往来说话的,却也听过他三嫂子为人如何自不计较。左右而今老爷不在,连带着大太太,大哥与平日加里管家的大嫂子一众都随着他到江南去了,老太太又病着,这家中一时烦她瞧着到颇有几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滋味。

    他二人如今在外间堂上坐着,邢施云虽客客气气叫丫鬟奉茶来,言语间却没少试探他打算甚么时候走。或出门去往盘香寺去为八妹妹祈福,或往江南去帮忙寻找,总归是不留在府上最好。

    单誉素来最不喜欢应付这些个东西,心下厌恶面上亦苦笑着客套一两句回来,仍往老祖宗那里去看。

    近两日老太太身上到好些了,挨着他在的缘故每日督促着多喝一碗燕窝,参茶一类自然是少不得的。老太太见他到了面上也高兴,忙唤了来在外屋厅里坐着,因问道“可见过你三嫂子了?”他苦笑了一会子,张口不知怎么说才好。反倒是老太太又笑呵呵对他道“你也不用闹,你三嫂子的为人怎么样我很清楚。她是喜欢个舞权弄势嚼舌根子的,若不是你大嫂子也心焦妹妹到了江南去找,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家。而今你只不要理她便好,待他们回来了我自有收拾。”

    单誉因得点头称是,而后又问道单文如何。老太太算了算日子,说道他应也快从佃户上回来了。末了片刻又补道“那是个老实孩子,不像你三嫂子那般可恶的。待你见了他,有什么只管同他说道去。他近日来也辛苦了些,而今你回来正好帮衬他打理府里,左右江南那边也不要什么人了。”

    他闻言心中苦笑,仍记挂起金蝉交代的事来,却又一时不知怎么和老太太说出门的事。一来二去又耽误下几日,挨得那单文自外头回来,听说他来了赶忙进来絮上一絮。二人正坐在外屋厅堂里,说到八妹妹的事便兀自垂泪。

    单文道“八妹妹素来待人好,这才有的府中上下一干人愿意忙碌这么些时日。我也是这么着的,原本不敢接此重担,生怕万一有个纰漏的便不知如何是好。只挨老祖宗说到八妹妹,一时心酸便应承下了,好做歹做等老爷他们回来之前也能照看府里。倘或有稍不妥帖的他们当然也不会责罚,而今回来便更好了,我们兄弟二人自当好生打理着。”

    单誉闻言有些为难,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我这次本是受一个朋友所托到盘香寺接甚么人的,岂料人未接到,反听得家中之事如何这才赶忙回了来。而今这些时日过去也不知道那位朋友到了盘香寺没有,他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若误了去也是不好。”

    正说话间,且听外头小厮回来报说三奶奶来了。一时二人脸上都有些厌烦神色,却不好表露。只像往常般同她打了招呼,挨到她坐下显然是听见了方才单誉说的话,脸上挂着假笑冲他说道“四兄弟说得是,朋友托付的事情原是他的好意思,怎么能耽误呢?”

    此话一出口,她吊眼见着二人面色不对,忙补贴道“我是最希望你在府里多留几日的,老祖宗心里欢喜我也好过。但左右不能慢了朋友不是,一来我们单家这般大族从不失礼于人的,二来便是你四兄弟是个妥帖人,这般被信的你也做不来。旁的人为讨你的好只管留你,我却是个口直到,四兄弟莫要怪道才是呀。”

    单誉勉强笑了笑,口中因道三嫂子说得是便又兀自起身告辞出去了。留那二人在那里说着府上近来财务佃户送礼应酬一应事,他并不掺和其中。甫一过得穿堂欲望内院去,迎面便见善喜急吼吼赶了来。一见他,当即行礼喊道“四爷我正寻你呢,老祖宗又病下了,而今正喊着你去。”

    老太太正如他初回来那日般躺在榻上,屋里仍熏了香。挨他来后善喜忙忙卷起纱账来让老太太瞧见他,他也如那日跪倒榻前。却好在床上老人还清醒着,瞧见他来了面上有了些喜色,因道“我还当你走了,再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单誉听得难受,握着老太太手忙宽慰道“我不走,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不是个留在家里的,而今不过回来看上一趟。”

    单誉蹙眉问道“可是三嫂子向你说了什么?”

    老太太瞧他一眼,摇头道“我虽老了,也还没糊涂。原我是让你老子送信给你,又想着你留在外面或还好一些。而今他们都走了,我走不动,就留在这里等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儿的,若还想得起我这个老太婆就回来看看。”

    她这话说得单誉鼻头一酸,当即哭起来。一如小时候孩子围着祖母撒娇要这要那般,他埋首到老太太床岸哭了好一阵子。反是后头老人轻抚他发顶笑道“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她停了片刻,又问道“你而今可是在那金蝉公子府上学事?”

    他这才忙起身来接过善喜递来的手巾拭泪,具将头先与芸儿一道编排好的谎话向老祖宗说了一通。且言金蝉家中席得什么一套先天之术,可占未来凶吉的。因着这类东西在父亲眼中净是旁门左道而不便向他明说,如今老祖宗一问自然答应。

    老太太听罢一声长叹道“先天之术亦好,若有了这等本事,也不会有你妹妹出门这档子吉凶未卜之事了。”言罢,却又哀哀哭起来。

    单誉忙上前劝住,说道他来时曾请金蝉占过一挂。按着卦象看来,妹妹虽是找不着了,却也能逢凶化吉的,让老祖宗莫要太挂念毁了身体才是。

    老太太笑他又哄人,道“好的不学,偏学你老子那套哄我这个老人家的。我也不管你那许多了,要走择日便去吧,莫要听你三嫂子胡说什么,家里有他们照看着也好。”

    等得片刻,瞧他面有担忧愧疚神色老太太因又说道“也不要担心我这老骨头,左右算起来我还有两年活头,等回你八妹妹不算什么。你也不要在外头耍野了,一会子留下那金相公的住处来,家里若有个什么事也好差人去喊你。”

    单誉心中感激,祖孙二人则又是一阵相对抹泪,直至善喜提醒老太太吃药才止住些。老人瞧来是憔悴上不少,却也比单誉初回来时气色好了许多,因又听她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耗着了,我要睡一会子去。你且忙你的,什么时候走喊仆人们备下车马,和单文到了别再过来一趟就是了。”

    单誉思来想去据有不放心的,又实在不敢再耽误金蝉交代下的事。只得向善喜道自己这次出去留下芸儿在家里,有个什么事找他更妥帖一些。自己在外头的下处芸儿也是知道的,改明儿老祖宗有事或寻着了八妹妹,定要修书差芸儿让人送来。

    善喜往屋内瞧了一眼,低声问道“四爷您真的要走?我左右瞧着这三奶奶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还指望您回来了能镇住她一震。”

    单誉苦笑道“没奈何,外头的事也不好耽误的。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主母家的媳妇,平日吃穿用度有什么不妥只管找她去,她若有什么说的你再搬出老祖宗来不怕她不听。”

    善喜闻言扁扁嘴嘟囔道“那日房里丫头打翻了茶碗废了二两参,我再去拿时她就有话说了。什么老祖宗一天吃不了二两,都是下人家挑唆的一类混话,家里人没个不背地里恨她的。”

    单誉又宽慰她一阵,只说若她连老祖宗的话也不听,你便向芸儿说去。芸儿自有法子治她,待得不日老爷太太回来量她也不敢猖狂到哪里去了。

    善喜这才答应下来将他送出屋去,正待瞧着他背影片刻又扬声喊住。他回头仅见善喜瘦瘦小小身子立在主屋门外,瞧见他便眼圈红红说道“四爷这回出去了可要快些回来,老祖宗…”她话未说完,已是再说不下去般埋首进那方手巾内哀哀哭泣,其言语自不必细表。

    单誉心下悲切,一时又生出了留在家中的念头。却又想到金蝉嘱托,总觉得这其间定有什么大事在内,也不能耽搁。便只向善喜略一点头,径自出得院子唤芸儿去了。

    芸儿一听要将他留在府里,一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却又听得主子如此这般原由巨细说得明白,又留了金蝉下处与他收着,便也不再推诿。只说这家里有他在,四爷便尽管放心的。那三奶奶再有个不如意的地方,我一定拿着这法子来治她,看她还敢耀武扬威不敢。

    单誉这才放下心来,次日便拜别了单文与老太太,又上祠堂上三柱香。这才拾掇行装盘缠,另雇了车马往盘香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