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出走

山青水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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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出走

    新年伊始,武夷各处欢庆仪式不断。赵桔只参加了司马寺和奥特莱斯的婚礼,其他的邀请全部婉拒,连迎春足球赛也没去。黄埔港队被武夷队打了个2:5,气得几个侍从回来抱怨。

    抱怨的不止他们,赵构也因为赵桔足不出户,许多场合都不方便去,许多时间只能陪赵桔在在阳台上看山喝酒渡过。

    一日,赵构实在忍不住说:“桔弟,你也别老窝在家里,出去走动走动也好。”赵桔说:“九哥,这两天我在想心思,等想清楚了再出去玩。”赵构心说:“你还不就思量着如何跟那唐绉摊牌,脑子里只想着娶娘子,军国大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口中却说:“你也歇歇,哥哥有事要请教。”“九哥无须客气。”

    赵构于是问:“刘豫在黄埔港被擒你知道吗?”赵桔不愿说谎,只能答:“知道的。”赵构说:“我已命刑部按律斩杀,然朝中汹涌上奏要连杀张子能(张邦昌)。我不愿辜负他迎立我的一番心意,所以不许,桔弟你看如何平息?”

    赵桔原本打定主意不管两个伪帝之事,可张邦昌此人一直让他难以割舍。前世宣传他卖国篡位,可正真研究历史:靖康二年三月初一,张邦昌受到金人恫吓,初七若不登基将尽戮大臣,并血洗汴梁,其徘徊退避不能,才接任了皇帝。而一旦赵氏遗孤出现,他当即义无反顾退出帝位。但儒家士大夫不肯放过他,得势后就纷纷诟骂其心可诛,赵构抵受不住下诏赐死。张邦昌只是因为赵桔穿越才苟延至今,做一位安郡王在黄埔港战战兢兢,日日惶恐而倍加小心。

    要对他引颈受戮而袖手旁观,赵桔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说:“陛下,张郡王不可羞辱,其所作之事并无越人之常理。若杀之,天下只有儒术而无公道矣。”赵构见他神情沉重,也决心不牺牲张邦昌,说:“我将全力维护张卿。”

    赵桔为巩固皇帝的信念,又说:“张郡王有大无畏精神,虽登伪号而自敛,何能与刘豫此等宵小并论,望圣上善待之。”“桔弟其言甚善!”

    即谈国事,赵桔也趁机进言:“圣上,黄浦港是否可设为上海市,为朝廷直辖,税赋当无中转损耗矣?”“可!”赵构一个字就回答清楚。

    赵构借着这时赵桔直言不讳,就咨询他关于复都汴京的事。前阵子随着汴梁光复,朝野请求官家回銮东京呼声四起。赵构心中不愿,可也没有好的措辞加以拒绝。赵桔知道他的心思说:“圣上可以东京宫舍破败,不堪安置帝室仪仗。然重修当靡费过多,待日后民生安定,朝廷有富裕之时再开工程,缓塞天下舆论。”赵构大悦道:“桔弟甚得吾心也。呵呵!”

    一抹斜阳霞光在对面山头渐落,二人结束国事讨论。赵构说:“桔弟,你跟唐家小姐的事还要早作打算,若是不成,两位宰相家的闺女还等着与你相亲哩。”赵桔道:“等着瞧吧,若真不成,弟愿孤独终老!”“啊!”皇帝惊呼。

    赵桔自认为极有把握,这些天他一直思考石卵果的功效。既然金骰可以食果而回忆前身,他手上还有十几枚黑果,那要让栀欧吃了,重新想起往日感情也并不困难。

    同日晚上,财务部程琳来销账,公府虽然在“不夜城计划”中靡费许多,但相比去年存银并未减少,账上仍有8100多万两银子。赵桔又提出1000万两捐共济会,这次是明捐,不再遮掩。

    新年过后,黄埔侯一路南行,前往福州。复兴五年二月初一,赵桔到了唐府,自去敲门,唐济出来迎接。寒暄一阵后,赵桔婉转提出同唐绉单独叙话,唐济夫妇借口准备晚饭离开。

    赵桔对唐绉说:“唐小姐,这个。。。那个。。。我想聘小姐为妻,您看如何?”唐绉冷颜道:“黄埔侯,您也该醒醒了!像您这般贵人,小女子可高攀不上。”赵桔慌乱说:“不会吧?”唐绉不客气说:“你一向骄傲奢侈,为了一己私好,居然伤了数百百姓!作孽啊!”赵桔无言,她继续说:“你只是削去个少保,就优哉游哉觉得了事,不想天下人都看着你呐!”

    唐绉这时也不再顾忌,直说:“你不思悔改,仍开**,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赵桔不自然对金泉讪笑说:“瞧瞧。”唐绉继续道:“你就是不知民间疾苦,建功也罢?巨富也罢?不过是仗着公府荫庇,你知道一天般百姓日子么?你若能真正过贫苦日子一年,我们再来叙话!”

    谢大方和金泉听了,气得脸色发红,却碍于赵桔不敢发作。赵桔黯然说:“好好,栀欧,我可以去做,但是你对我太多误解,但求你收下我的微薄礼物,一年之后我们再相见。”说完双手递上一个锦囊,里面有十二枚黑石卵果和服用说明。

    唐绉单手接过,就说送客。赵桔和一干侍从灰溜溜从唐府出来,骆驼祥子叹气说:“少爷,小的以后再不寻婆娘了,甚是讨厌!”“混账!”赵桔骂:“我跟你不一样,一妻难求本是我的命运。”“这没什么不一样呀。”祥子暗道。

    因为司马寺新婚,金骰重伤修养,他们都留在武夷。这次跟着赵桔的只有谢大方、金泉和南宫夜雨、骆驼祥子四个人。

    当晚,赵桔洗漱后思潮翻涌,久久不能入睡。唐绉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也真实反映了传统封建社会的主流思想。他这些年致力于提倡资本主义价值观和现代文明的生活观,与根深蒂固的儒家教诣发生冲突。随着武夷和黄埔港的发展,这两者间的冲突将更加激烈。

    虽然这次赛马事件引起的骚动,因为共济会的帮助而得以平息,但是传统门第和世家要求加重惩处黄浦侯府的呼声并未减弱。现在主要还是要摸清普通民众对他行为的看法,适度调整策略,争取大宋最多数人群的支持。然而,他这样地位的人是不可能听到百姓们的真实想法的。

    一个惊人的想法油然而生,赵桔决定摆脱自己的侍从和卫队,遵从唐绉的意愿,逃出去过一年平民的生活!由于司马寺和金骰不在,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并不困难。于是,赵桔就在凌晨三点左右,拎上一个小包,从卧室窗户跳出,躲开值夜的侍从和卫队,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中午,金泉轻推赵桔卧室房门看他是否起身。一见床笫空空如也,骇得面如土色。当即唤来谢大方、南宫夜雨和骆驼祥子,三人听到少爷消失也是惊慌。于是一起四下寻找,却只在床单上发现一张赵桔素笺。

    素笺上有赵桔的亲笔,金泉读:“拜圣上及家中诸大人:桔在黄埔港赛马事中多有错失,而朝廷怜悯少罚,常不安内疚,故决心自我流徙一年,以谢天下。桔此去自会安妥,不必挂念寻找。待来年春暖花开,桔当回转与亲朋欢聚。旉儿、杏儿和仁孝三名弟子已可去公学上课,学业不可耽误。另,出走乃一己之愿,勿责侍从卫队等人。再拜!赵桔字。”

    金泉读完后低声说:“少爷是自己离家的,我立刻修书传消息回武夷,请家里拿主意。这事只限我们四人知道,不要声张,你们赶快暗派亲兵周围探访,寻到少爷即去保护。”其他三人皆都赞同,却暗想这金泉怎么变得如此沉稳,平常他可从没有这般正经过。

    当武夷公府得到赵桔的留字和金泉的书信,五角大楼就乱作了一团。太君和赵亿夫妇拿着赵桔的别书,一宿没有合眼。反复观看后,太君沉声道:“赵桔鲁莽,但他精明强干,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还是得尽早寻回,否则让金国得到消息,那就不妙了。”赵亿说:“母亲说的极是,那金人恨桔儿入骨,万一让他们派出的奸细先寻到,恐生不测。儿子当封锁消息,明儿自带内府家丁沿福州周边探访查找。”唐然早已哭红了双眼,嘴里却狠狠道:“这个讨债鬼,回家我就打他一顿。”说完就又哭了。

    几日后,杭州吉安府宫内也收到武夷密信通报,唐杼见信大骂赵桔“荒唐”。赵构愁眉不展,绕着圈子不断踱步。唐杼看着眼晕,就说:“哥哥,您能不能坐下来想对策?”“好好。”赵构坐下来说:“杼妹,这事有些蹊跷,桔弟前阵在武夷虽然郁闷,可也没出走的心思啊。”

    唐杼静下心脑子急转,一拍椅手怒道:“这定是那唐家妖精蛊惑的!赵桔平时自作聪明,可那唐绉要用心耍他,这蠢蛋无不就范。还说什么自我流徙谢罪?我看他执迷不悟,依旧一心袒护唐绉!”赵构忙问:“娘娘何出此言?”唐杼道:“赵桔他早不跑晚不跑,为何偏偏去了趟唐家就跑了。还不是受了那妖精的言语刺激,脑子一昏,才干出这不顾家国的浑事。”赵构击掌说:“娘娘高明!要找桔弟,还是要从唐绉那里知晓缘由为先。”

    唐杼起身对赵桔一福说:“陛下,臣妾愿去福州唐家一次,查明赵桔出走真相。”赵构拉住她手说:“那就有劳杼妹了。我会多加些大内侍卫与你同行,也好加紧探访。”

    唐绉那日送走赵桔,小妹拿起那个锦囊问:“家姐,黄浦侯哥哥送你什么好东西?能不能让我瞧瞧?”唐绉解开锦囊,发现只是十几颗怪异的卵石,当时不禁一丝失望。再看一起的纸条上写:“绉妹:此乃武夷奇果,每月一食可强身健体,开智增慧。万望珍惜,不可丢弃。赵桔敬上。”

    写着纸条时,赵桔也是仔细研究了石卵果的效果。从金骰会讲英文那时起,他就注意到这果子不但可以加强人体的各项机能,而且还能唤醒灵魂深处的前世记忆。这让他也隐约猜测到自己穿越的根本原因:他自林中醒来后,估计已经昏迷了两天以上。期间可能有人喂食了他大量石卵果,等到他醒来也就想起了前世往事。胸口那枚古钱也是今世之物,虽然年代相同,可穿的链子做工却不一样。现在想来也是救他的恩人所赠,而这位恩人必定是前世旧识,否则不会了解项链对他的重要性。这位神秘人物无法考查,赵桔希望终有一天可以知道真相。

    按照金骰所服剂量的反应,十二枚石卵果让栀欧找回前世记忆应当绰绰有余。赵桔嘱咐她一月一食,也只是为了检验一下究竟吃到几枚可以起到效果。

    唐绉看过纸条,十分不屑的扔回锦囊说:“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果子哪有吃一年的?赵桔送来就是为戏弄我的,小妹快拿去把它扔了。”妹妹看了也不相信里面的卵石是果子,但仍劝说:“家姐,我们还是砸开看一下吧,黄浦侯哥哥不会骗人的。”唐绉挥手说:“你要砸你自拿去远点,万一砸开是个百年的驴粪蛋,不要臭在家里。”说完走开不再理会妹妹。

    当武夷公和娘娘先后造访福州时,赵桔已搭乘运通的货车进入了泉州。因为他没有藏钱的习惯,平时金银都由侍从管理,所以他来时无钱可带,可谓身无分文。当运通的伙计问他要脚钱时,赵桔只能从随身皮包内翻出一副墨镜,问能否变钱偿付。伙计不肯,有一个镖头看到,借去试了,感觉很好。他见赵桔衣着体面,也不敢坑他,取出二两银子替赵桔付了脚钱和沿路饭钱。

    那镖头另外又给了赵桔三两,说:“公子,这玩意借洒家带几天,等您到家后可把钱还我,我也把它还您。洒家名叫姚明,到运通福州号就能找见我。”赵桔点头答谢,觉得他人不错。

    在泉州,赵桔住进了一家名叫“龙门”的客栈,银钱有限,他只敢要了间小房间。平日里去街市码头看看,寻思找一份账房的事来做。等到工作刚有眉目,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骆驼祥子。那大块头正在向街坊打听什么,赵桔顿觉不妙,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家里捉回去。

    赵桔当机立断,去估衣铺卖掉身上衣服,换买一套粗麻的农人衣裤。那铺子也是黑心,只给他十文钱的差价。赵桔也不计较,好在这身衣服干净,没有前主人的味道。

    换了衣服,赵桔连忙回龙门客栈结账,再去搭运通去漳州的货车离开泉州。

    到达漳州后,赵桔不作停留,直接出城往西步行,去前世记忆中有福建土楼的地方。他走了大约四个小时,路是越走越窄,最后只有山田却没有了路。天渐渐发黑,周围也没一户人家。赵桔暗道:“这下只能露宿了,还好是在太平的南宋,南方盗贼极少,不然除去提防野兽,还要提防更为凶残的土匪。”他也不想赶夜路,当时趁天还没有完全漆黑,捡来一些枯枝点燃,升起篝火烤两只干硬的馒头,宋时却叫炊饼。

    赵桔盯着火苗乱窜,心中感慨:“俗话说得好: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啊!我在武夷混得满滋润的,晚睡晚起,美酒佳肴,怎么就搭错神经逃出来受罪?这不就像穿越过来一样么,这些年合着老子白干了。”虽然抱怨,但他并未想要回去,不然再见唐绉也没面子,二人的姻缘也九成九化为泡影。

    赵桔只能为自己打气,独自唱起了“星”这首曲子。当晚不见星月,四处被黑暗笼罩,可赵桔发挥想象,引喉高歌。他不远处的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关注许久之后,那对眼眸露出温馨,主人也从草堆中走出来。赵桔早有不自在的感觉,握刀回身去看,发现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女孩身背弓箭,手上还提着一只麂子。

    赵桔也不起身,笑说:“妹妹,是不是迷路了,来哥哥这里一起烤火好不好?”“好!”女孩好像吃准他不是坏人,拎着麂子在他身边坐下。赵桔借着火光见到是一张温和美丽的脸蛋,马尾辨扎在了头心,一跳一跳随头摇摆,分外有趣。

    赵桔把手中短刀插起一只烤热的馒头倒转递给她说:“妹妹,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那女孩接过一边吃一边说:“谢谢哥哥,这把刀好漂亮哦。”赵桔微笑说:“这是朋友送的,你喜欢就送给你。”这把短刀是日本鸟羽天皇托武夷船队带给他的,刀身是百炼精钢外,刀柄也是纯金纯银装饰,用细麻绳反复缠绕。号称:“不灭妖刀”!

    女孩把刀推回给他说:“太贵重了,我不要。”赵桔哈哈大笑说:“算你识货,想当初哥哥也是从四十大盗的宝藏中得到这一宝贝。”女孩一听立马就被吸引,忙问:“哥哥您讲给我听好吗?什么四十大盗的宝藏?”赵桔最喜欢骗小孩子,像女孩这般表情在三个弟子那里见多了,可他仍乐此不疲。

    他一通开讲,把自己讲成了阿里巴巴,英勇又有智慧,听得女孩如醉如痴,崇拜他到极点。等赵桔说完,他的肚子“咕咕”响了两声。女孩说:“哥哥,您是不是饿了,我剥麂子我们一起烤了吃好不好?”赵桔正中下怀,大喜道:“妹妹懂事妹妹乖。”

    女孩拿起短刀干净利落收拾了那头小麂,穿上一根棍子在火上烤。赵桔见她熟练,也乐得不代劳。赵桔看着她问:“我叫赵桔,妹妹叫什么?”女孩微笑说:“我叫林灵,是这山里的猎户。哥哥是做什么的?”赵桔回答说:“我嘛,是个海员,常年出海外国,这次回来游玩大宋山水。”女孩高兴说:“那好呀,我家附近好山好水多了去,您去一定喜欢。”

    赵桔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林灵一指那火上的麂子说:“还不是它东跑西窜,累我追出好远,错过了宿头。”“哦。”

    不多时,麂肉滴下油脂,林灵片下几片肉,一手捧给赵桔说:“哥哥,您先吃吧。”赵桔拎起两片说:“一起一起。呵呵!”自然的美味让赵桔发出愉快的叹息。林灵见他喜欢也是开心,继续片出熟肉来两个人分着吃。

    当二人把麂子吃剩一个骨架,林灵打了个哈欠就倒在地上睡着了。赵桔暗笑:“小孩子觉就来得快,一点没得含糊。”他怕夜晚地凉,就把林灵刚才剥下的麂皮铺在地上,抱女孩躺在上面,又从包内取出细羊毛毯替她盖上,自己继续啃山麂骨头。

    第二天,当赵桔睁开双眼已是日上三竿,发现自己躺在麂皮上面,羊毛细毯也在身上盖着。再看篝火已熄,林灵正拖着一头大鹿艰难向他这边走。

    赵桔见她吃力喘气也不愿叫醒他,当时感动。赶忙跑过去扛起大鹿,惊叹这孩子是如何把这八九十斤的家伙拖出山的。鹿的胸口有一箭洞,汩汩往外冒血,赵桔惊讶林灵射的神准,按此线路那箭正好射进鹿的心脏,一般用枪也难做到。

    林灵欢喜说:“哥哥,您醒啦?我们一起回家吧?”赵桔原本起床不肯用力气,可见到她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只能欢颜说:“好呀!”

    路上,林灵滔滔不绝,话语和笑声不断,赵桔扛着大鹿还要陪笑陪答话,身体上苦不堪言,而心灵上却欢愉无比。等到他气喘吁吁时,小姑娘让他把鹿交给她来拖,赵桔为充面子不肯,硬是把鹿扛回了她的村庄。

    进了村,赵桔放下鹿,气喘如牛,弯着腰好久不能恢复。有许多村妇前来围观,对着赵桔问林灵,小姑娘耐心讲给她们听。在村妇们赞叹声中,一个老头跟着一个中年人过来。

    老头问:“请问客官哪里人氏?为何造访我们乡间?”赵桔喘气实在说不出话,摆手示意请林灵去讲。林灵上去解说二人经历,那老头是村长,听到赵桔宁愿坐着守夜,也要让林灵睡个安稳,不由肃然起敬。对一旁的中年人说:“这是条汉子,我们当好生招待他!”中年人连连点头。

    当晚,村寨中燃起篝火,全村各家拿出米酒和肉食蔬果,请远来的客人一起饮食。福建的米酒醇厚易口,赵桔吃多了就人来疯,把酒欢唱“万水千山总是情”。粤语与古闽语相通,在场无不喜悦陶醉。

    席散赵桔也醉了,林灵架着他往自己家走,有些叔伯要去禁止,却被村长拦住。宋时福建山区极少盗贼,防御性的土楼并未出现,林灵家也只是单独几间接连的茅屋。

    第二天,林灵为赵桔准备好了瓦盆和清水共他洗脸和喝水。赵桔宿醉,眼看女孩在一旁关心他,就说:“妹妹,你先去忙吧,让我再躺会。”林灵笑着走开,出门时大声说:“爷爷,奶奶,爹爹妈妈,灵儿出去打猎啦!”赵桔听了赞赏:“这孩子懂礼数,怪不得我一见就喜欢她。”

    直到下午两点,赵桔才勉强爬起身来,洗脸后就去找女孩大人道谢。可几间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间供着几个牌位,有爷爷的,奶奶的,还有爸爸和妈妈的。赵桔忍不住神伤,这才知道林灵是个孤女。

    与此同时,村长和几个人开会。村长说:“这位赵桔先生了不得。”有人问:“何以见得?”村长答:“他举止高雅有度,醉后仍不失礼节,当为世家中子弟也。”有人又说:“他粗衣麻布,好了去也是个庄户头头。”村长冷笑说:“你懂甚?他那只皮包卖了也抵你十年辛劳!”“啊!”众人惊呼,仔细想来绝没有错,那只包从硝到缝制,可以说满漳州城内也找不到另一只。

    村长当时说:“赵先生是我村贵人,我们千万不可怠慢,有朝一日他回家,照拂之下,那我们村将再不怕里正和衙役欺压。”“是是。”

    正当赵桔为林灵伤感,林灵拉门进来叫:“哥哥。爷爷、奶奶,爹爹、妈妈,我回来了。”她发现赵桔在房间里独自无语,惊奇问:“哥哥,您这是做甚?”赵桔见她天真面容,更添酸楚,低头摇手不答。

    随后的日子,村里人都对赵桔尊敬有加。赵桔也没多在乎,只陪着林灵上山打猎。他发现小姑娘的射箭水平可以去前世奥运会,发箭轻松又准,一般猎物极少落空。只是弓和箭制作粗糙,远距离就容易出现偏差。

    为此,他特意为她修改,改出的弓箭让林灵赞叹不已,几乎百发百中。他俩的收获日渐增多,赵桔不得不做了辆独轮车来装载猎物。同时,他的老毛病又复发,平常小车叫林灵一人推,自己在一旁加油鼓劲。

    村子里的人日渐同赵桔熟悉,小孩子们最喜欢他,每晚都在篝火边听他讲故事。赵桔人随和散漫,村里人都觉得他好相处,除了酒量大,其他真挑不出毛病来。

    一段时间后,林灵发觉村里的酒都要被赵桔和他的酒友喝光,就打算把家中蓄积的一些皮毛卖了,为他换些酒钱。

    不觉然间,林灵认真把赵桔当作哥哥,所有洗衣煮饭全都帮他做。早上还去山上为他舀来泉水让他吃,晚上整理好铺盖叫他躺上去才自己去睡。赵桔也是心安理得,从不感谢。

    一日下午,赵桔陪林灵出去打猎,窜出条老虎。林灵惊慌大叫:“大虫!”迅速爬到树上。可赵桔不愿退让,拔出短刀跟老虎对峙。林灵急叫:“哥哥,快上来,它要吃人的。”说话间,老虎已扑向赵桔,林灵心胆俱裂,扔了弓箭就跳下树,拔出铁刀要与虎拼命。

    等她落地冲到老虎身边,举刀要刺。赵桔握住她手腕说:“小妹,它已经死了,你刀子乱捅,不怕毁了张好皮毛。”林灵见他无事,一边哭一边捶他说:“哥哥,你真是吓死我了。”赵桔抱住她捋发安慰,偷偷龇牙埋怨这小女孩拳头不轻。

    赵桔当时杀虎也是凭着自身敏捷,躲过老虎前爪是关键,随后只要借势在它柔软的肚子上出刀一划,胜负就已决定。

    回去的路上,赵桔一直得意吹嘘,林灵虽然推着装老虎的独轮车吃力无比,但还是兴奋地不停赞扬。

    当林灵用独轮车推回大虫,整个村庄欢腾。这头虎本是此地祸害,猎人农户都避而远之。这回终于解决,无人不为之欣喜若狂。当即再开盛宴,有好手专门剥皮肢解,全村收罗了剩余米酒来就虎肉吃。

    篝火边,赵桔问村长:“老人家,您觉得靖康年好,还是复兴年好?”村长毫不思索道:“那是复兴年的皇帝好!免了盐税和农税,再说不好都是亏心。”赵桔继续问:“共济会好不好?”村长说:“那是最好的,一直来人给钱给物,人都善得不得了。听说是当今娘娘开的会,黄浦侯也有一份。”赵桔说:“听说那黄浦侯奢侈浪费,吃顿饭也抵平常人一年花费。”

    村长深深看他一眼说:“管甚事哩,他的银钱爱怎么折腾是他的事,他又不是我儿子。”赵桔一笑,村长又说:“朝廷贵人的事咱管不了,只要他们守住江山,别让金国野人过来毁了就好。”赵桔也不再多话,与他喝酒胡聊。

    第二天,林灵一早去县城卖虎皮,得了十两八钱银子。她全去换了米酒,数百斤酒运回家来,还雇了辆驴车。赵桔晚间喝酒夸赞:“妹妹,你最懂我心事,明儿我们上山打怪。呵呵。”

    接下来几天,赵桔同林灵讲好配合,一人远射一人近战。林灵虽然觉得凶险,可跟他一起也没多顾虑,背着弓箭陪赵桔翻山越岭。

    十几天中,他俩解决了两头老虎、三头豹子和五头熊。这本都是林灵平常要上树躲避的,而眼看哥哥挥刀上去对垒,她也只能定下心来射箭帮忙。虽然惊险,可赵桔身手极快,加之林灵每次箭羽都射中猛兽眼睛,稍一迟滞,电光火石间赵桔便已成功,和他平时懒散样子恍若二人。

    兄妹俩的日子越来越好过,有了钱,林灵为哥哥做了两身棉布衣服。奇怪是哥哥每晚都会用热水壶把每件衣服烫平,出门时也会把他那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梳理整齐。

    好景不长,当乡里里正前来视察,看到赵桔一声惊呼,掉头就往回跑。赵桔就知道掩藏不下去,叫来林灵,把一枚金鱼胸章别在她的前襟说:“妹妹,哥哥要走了,等有时间再来看你。”林灵哭说:“哥哥,我是不是做得不好让您生气了?”赵桔捋了她的马尾辫说:“不是的,你对我已经够好,我的妹妹。再见吧。”说完去房内取了皮包就走。

    正当司马寺和漳州知州一起进村,上千健卒把村寨围成了个铁桶,村里人议论纷纷赵桔是个逃犯。赵桔却渺无踪影,司马寺忍不住大喊:“他去了哪里?你们说!”村长眼望知州在这位将军面前也是战战兢兢,闭眼不答,并不后悔放过了他坚认的赵先生,即便村里难免一场灾祸也在所不惜。

    林灵这时走出来,淡淡说:“我家哥哥已经走了,要找他,你们去天边吧。”司马寺一眼看到女孩胸前那枚金鱼,立刻客气说:“这位姑娘,您那枚金鱼可否让在下一观?”在场人都是惊讶,这将军前倨后恭,居然对着一个乡村女孩自称在下。

    林灵解下金鱼给他说:“记得要还我。”司马寺双手接过,一看背面刻着赵桔二字,哆嗦流泪说:“是少爷的。”林灵不解问:“将军说的哪家少爷?”司马寺反问:“少爷真认了你妹妹么?”小姑娘看后挺胸说:“是的。”司马寺便低声说:“他是我们公府的世子,离家迷路,我们只是来寻他回家。”林灵不知道公府世子有多尊贵,却也知道哥哥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司马寺挥手退兵,关照知州不许为难这个村的百姓,知州连忙答应。从此之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颇受照顾,数年后立县被朝廷命为南靖,纪念皇弟赵桔在此渡过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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