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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心魔。”柳时砚也蹙起了眉。
他看向贺皎皎。
本以为他的牵挂和恐惧皆是来源于贺皎皎，是源自于对贺皎皎的关心和照拂，可方才在他所处的幻象中，他并没有看见贺皎皎的身影。
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又一个更为强大的妖魔，那些妖魔肆意凌虐着启明宗、月淮洲，人间沦为地狱，处处生灵涂炭，许多人向他求救，渴求他施予援手……
可他，启明宗的天之骄子，却根本无能为力。
他的灵气与剑术不起作用，他的一身本领发挥不出，便是连那柄与他心意相通，让他引以为傲的玉辉剑，也被妖魔们折断、踩碎。
他像个蝼蚁一般被践踏在泥泞之中，从前那些他根本瞧不上眼的宵小都能在他破败的残躯上踩上一脚。
而他，根本无力反抗。
原来这才是他心中的恐惧。
原来，不能守护苍生，不能施展一身本领，成为一个扬名天下的大能，才是他惧怕的。
柳时砚心里百感交集，这份他自己给自己的责任，或是压力，远比他想象得严重。
“二师兄，二师兄？”白如纯察觉到了柳时砚的心境变化，及时出声唤他，以免他再陷入幻象给予的打击之中。
柳时砚颤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有些惭愧，微微垂下头，良久，平复好了便冷静地看向贺皎皎，但此时的眼中却少了一丝儿女情长，更多的则是对同门，对苍生百姓的关切。
“皎皎师妹，你可有经受幻象所扰？现在可还好？”
贺皎皎一愣，继而摇摇头，“我没事。”
她的确没事。
只是有一点点小感慨罢了。
想起刚入幻之时，那个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百里归山，濒死那样凄惨还要含情脉脉地叫她……
贺皎皎不禁打了个寒颤。
合着这绝世境一开始以为她最在意的竟是百里归山？
所以以百里归山之死来吓唬她。
贺皎皎撇撇嘴。
说实在的，她与百里归山相处这么久，百里归山对她有利用，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百里归山。
百里归山将五蕴开灵诀、乾元正气等功法教给她，替她洗筋伐髓，虽是要用她的身子才会这么做，但到底她自己也受益了。
这种亦师亦友亦敌的关系，贺皎皎也说不太清。
细细想来，百里归山要是真死了……她可能会唏嘘一下，然后剩余的……大概是会觉得轻松了一些吧？
毕竟百里归山在，于她而言是合作对象，但并非是非他不可的，要想找那太初之境里的秘密，还有很多方法和突破口。
而且百里归山那样强大，万一哪天与她翻脸了，那也是一种威胁。
贺皎皎惜命，打心眼里还是觉得离这种威胁越远越好的。
不过绝世境后来大概看穿她了，所以将幻象又变作了“贺皎皎的一百种死法”，拿捏的就是贺皎皎惜命怕死的心理。
只可惜绝世境不知道贺皎皎有系统啊，死不死的，好歹系统会提醒，也正是因为这个bug，所以贺皎皎能识破幻象，能及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真的死了。
突然有些觉得这系统并非那么歹毒了呢，危急时刻救她还挺靠谱的。
贺皎皎如是想。
“皎皎师妹你没事就好。”柳时砚关切地道。
贺皎皎冲他笑笑。
柳时砚又瞪着百里归山，“你这魔头跟着皎皎师妹做什么，还想害人么？”
贺皎皎不觉得此时是和柳时砚掰扯百里归山与江曳的过去的好时机，只好瞎编道：“是我识破幻象之后又遇到了点危险，百里归山帮了我一把，而他是魔道之人，多少了解些出绝世境的方式和路，所以我就与他同行了。”
柳时砚将信将疑，“他会那般好心帮你？皎皎师妹你太单纯，可不要被这魔头给骗了。”
百里归山“嘁”了一声，看柳时砚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无知小儿。
柳时砚果然又被百里归山激怒，眼见着就要再起冲突，倒是白如纯上前一步拦住了柳时砚。
“二师兄，别冲动。”
“师妹。”
柳时砚有些埋怨。
他如何不知白如纯与百里归山的过往，因此白如纯拦他他有些气恼。
虽自己入门比白如纯早，但实际上年纪却小过白如纯，而且二人又是同门，柳时砚不好直接恼了白如纯。
白如纯却细细解释，像是也怕柳时砚想多，有意在人前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二师兄，如今我们四人陷在这绝世境中，绝世境里危机重重，还有迷惑人心智的幻象……若要出去，绝不能先起冲突，同心合作才是上策，不如我们与百里归山先化干戈为玉帛，先想法子出去才好。”
她抬眸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归山，“方才皎皎也说了，百里归山他知道如何出绝世境，他自己也得出去不是么？想来也不会骗人。”
柳时砚其实也感受到了，百里归山并没有要与他起冲突的意思，相对还是很和气的。
若是贺皎皎与白如纯不在，他定是不会受百里归山的恩惠，定是宁愿闯个满身伤也要自行想办法出去的。
可如今还有贺皎皎和白如纯在，他不能拿她二人的命冒险，他身为启明宗的内门亲传二弟子，怎么也不能带着她二人去闯，或是贸然将她二人交到百里归山手上。
柳时砚细细沉思片刻，收起玉辉剑，头偏向别处，朝着百里归山拱手一拜，“为了皎皎师妹和四师妹，劳烦了！”
百里归山自不会计较，轻轻瞥了柳时砚一眼，抬脚就向前走去。
“四师妹，你跟着魔……百里归山，皎皎师妹走中间吧，我断后。”柳时砚安排着。
白如纯和贺皎皎自是没意见，白如纯微微垂着头跟上了百里归山，而贺皎皎则是抿着嘴跟在白如纯后边。
可很快这个队形就走岔了，原是一遇到危险和禁制，百里归山便会唤贺皎皎上前用雷光陨铁剑劈开，他有心锻炼贺皎皎，贺皎皎也乐得与雷光陨铁剑磨合，而白如纯，虽情丝还有些缱绻，但也下定了决心要放开百里归山的，当下只想着平安出这绝世境。
所以受伤的，便只有跟在后边的柳时砚。
他看不惯百里归山拿贺皎皎“当苦力”的行为，自个儿冲到前头要替贺皎皎劈禁制杀妖魔，可他的玉辉剑又怎么能比过上古陨铁，几次尝试下来，这效率的确不如贺皎皎用雷光陨铁剑的高。
临近境眼，妖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哪怕柳时砚挡在身前，贺皎皎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又是一个妖魔从境眼处偷袭而来，贺皎皎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挥出雷光陨铁剑，紫金色的雷光闪电径直劈出了几丈远，“轰隆”一声，将整个地宫震得发颤。
突然，一道明光如破晓一般从境眼处的高空显现，又像是硬生生地从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金光透过层层阴云撒到境眼处。
贺皎皎愣愣地看向百里归山，百里归山微微蹙眉。
“境眼开了。”
但不完全是贺皎皎劈开的。
百里归山有些警惕。
“那大家快出去吧。”白如纯上前道。
“是啊，皎皎师妹你先出去，我替你看着后边。”柳时砚应和。
贺皎皎不跟他们客气，点点头，踩着雷光陨铁剑就飞身向天上那冒金光的裂口，一种穿梭于结界之中的感觉再次袭来，贺皎皎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变化，她运气抵抗以免自己被结界给割伤。
等穿过那一重重的绝世境结界，贺皎皎心上的那种压抑感消退了，她抬起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地，远处响起了一声叫唤。
“皎皎！”
贺皎皎远远看去，来人竟是青阳子和浮瑛。
以及他们身后亮堂堂的一片仙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