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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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又是无穷的黑暗,*漂泊着。

    模糊之中身体又开始疼痛,想睁开眼睛却用不上力气,颠簸了好一段路程,似乎又被搬弄了许久,才开始平复的疼痛却又再次涌向了大脑,全身象被无数的针在用力的刺着。

    渐渐的我感觉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子里,我又有了身体的感觉。尽管全身象在经历着刀山火海,可是我却感到了欣喜,因为我又活过来了。

    焦躁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喉咙突然感到一丝清凉,我全身都跟着激动起来,死命地吮吸。生命之元慢慢恢复了生气,可依旧疲乏,我又沉沉睡去。

    眼皮不自主地跳动一下,一丝强光猛地刺入眼睛。呼……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感觉像死去了几个世纪,可是现在我又看到了阳光,心底无比狂喜。然而我却感到全身没有力气,尤其是我的四肢一点也使不出力气,而且手腕和脚腕处还一直隐隐作痛。我躺着睁开了眼,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还是张家的什么不为人知的柴房?忽然一张陌生的脸闪到我眼前,夹在了我和房顶之间。这使我大吃一惊。

    “你醒了!”是那张脸上的嘴在说话。

    我点点头,“你是谁?我好象没见过你啊。”

    “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都到这地方了,还计较那些干吗!”

    听他这样一说我才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心里冷到了极点。低黑的屋顶,青苔满布的墙壁,霉烂腐臭的地面,一面墙是粗木栅栏另一面是一扇小得可怜的窗洞。这不是牢房是什么!

    “牢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有问你自己了,你干什么坏事了啊?”是那张脸的主人在说话/“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心里此时极其低迷,来到监牢里我怎么才能出去呢?我早就知道古代的监牢是易进难出,在这个时代屈打成招是很正常的事。我不由的慌了起来,难道我谢铮就要死了这里了吗?

    “什么!你不是囚犯?”那个人惊讶的问到。

    “我怎么会是囚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用不上一点力气。

    “我到底怎么了?啊!”我发疯一样地盯着他。

    “你不知道吗?你的手脚的经脉被挑断了。”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我被惊得面如死灰。我醒来后感到全身乏力,还以为我是刚醒所以全身没有力气呢,可是他的一句话却让我一下子掉入了第十八层地狱。“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愤然的狂嚎,“我已然是个丑八怪了,可是如今,如今……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

    “呵呵,呵呵……”我心死了,死了……

    “你没事吧。”那人关切的问道我无奈地摇摇头。

    “还有……”

    “有什么你就说吧。”

    “你的脸…被…毁容了……”

    我一楞,“哈哈,哈哈哈。”

    “你别这样,男子汉大丈夫贵有凌云之志,要满腹经纶,怎能,怎能因为这容貌……”

    我摇摇头,“我本已丑陋至极,再毁容又有什么用?好笑,好笑!”没有想到张鲲竟然如此恨我,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还不算,竟然还要毁我的容。心里满是冲天的怒火。你们张家就祈祷我在这里永远不要出去吧!否则我将用我的全力来报复!张鲲!张居正!

    “哦。哦。原是这样。”那人恍然大悟的说道。

    “喂!吃饭了!”

    我偏过头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狱卒提着饭桶站在栏外。

    “呵,你小子活过来了?命真大啊。要不是他拦着,你昨天就被我们扔出去喂狗了。”

    我感激得看了那个人一眼,他摆摆手,“哎,哎。都是失意之人自当相互携持。”

    “哎呀,别磨蹭了。快点!”

    那个人赶紧捧着两个碗爬了过去。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叫我牛二就行了。”他向碗里盛了满满一勺饭,“看你刚醒过来就多给你一点。”

    “谢谢,谢谢。小哥心肠就是好。”他抢先答谢。

    “哎呀,恩公竟忘了请教您的尊名了。”

    “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叫我严世蕃”

    “什么?你是严世蕃?”我忘记了自己全身的疼痛,猛然坐了起来,神思不由的陷入了这个惊讶之中。可是我却只是脸色一变,就又强制自己回复了平静。而我刚才的失态,严世蕃也没有注意到。我连忙转移话题。

    “严兄,这几天多蒙你照顾了。”我想到了严世蕃救了我,而我到现在却什么感谢的话也没说,连忙说道。脸上不由的一红。

    “哎,你在这般说就见外了。”

    “就要死的人了还这么罗嗦,你们这些文人!”牛二盛完饭,瞥了我们一眼。

    “让小哥笑话了。”严世蕃小心翼翼地把饭端到我面前。

    我着才仔细观察这个救我性命的人。须发花白,满脸皱纹,定是长久被囚禁了,脸已变成惨白色,手指纤如苦枝,满是污泥。要是以前熟识的人见了他是不可能认出他的,可是也许是惊弓之鸟吧!

    “严兄你受苦了。”

    严世蕃抬眼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不停地向我碗里拨饭,“什么受苦啊。”

    我想拦住他,“喂,严兄。别拨了,你的饭也不多。”

    “不要紧,我吃不多,你刚恢复要多吃饭。”

    我感动万分,想我从小就是孤儿受人欺凌,长大后因为相貌丑陋更是让人鄙视,已经看惯了冷眼嘲讽,如今严兄却待我若亲人一般……眼泪悄然已满面。

    “吃呀!诶,你怎地哭了?”

    “严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你又见外了!吃吧。哎呦,该死,我忘了。”

    严世蕃赶紧端起饭喂我,我噙着眼泪把饭嚼得很香很香。

    *****牢房里本来很暗,到了晚上更是漆黑。我环视一番,只有墙上有几盏油灯晃动着昏明的豆焰。

    严世蕃躺在我身边。

    “你怎么进来的?”他悄悄的问道。

    “我?算了,还是说你吧。我是个伤心人,一说起自己的事就说不完了。”

    “咳。何必那么悲观,你看我家道中落,从一个富贵公子哥一下就沦落成了阶下囚,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哦,严兄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啊?”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怕在勾起他的伤心事于是我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问道“哼哼,你听说过严嵩吗?”

    “知道啊。怎么?”

    “那是家父。”

    “是吗?”

    “对。”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严嵩的历史记录在我脑海里翻涌上来:严嵩侍世宗,位至阁臣,得意之时权势超过往前所有阁臣,但后来据礼傲慢得罪很多大臣。后因年事已高思维僵顿,不再能正常处理朝政,遭世宗嫌弃。一日术士蓝道行为世宗占卜日:“今日将有奸臣进谏。”恰被严嵩碰上,世宗大怒,抄严嵩家。

    我突然想起关于严世蕃的历史:严世蕃,字东楼,是严嵩的独子,自视为天才。史称,严嵩柄政,“朝事一委世蕃。”可是据史书记载他现在已经死了啊!可是他怎么又在这里呢?

    “你……外面不是说你被杀了吗?你怎么……”

    “哈哈……外面的传言岂可当真,想我严世蕃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死了呢!我给了狱卒一大笔的钱财,他们就用另外一个死囚代替了我。可惜是现在张居正他们对我的死产生了怀疑,所以我不得不留在这个鬼地方!幸好这里的狱卒好不错,只是我现在年老体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天牢的大门啊!”严世蕃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定可以的”我坚定的说,不只是在鼓励他也是在给我自己一个坚强的理由。

    严世蕃没有追问,转到了其它话题,“子明,你开罪谁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这是自己常用来忘记伤痛的药剂。“没有啊。”

    “你要瞒着我?”

    “真的没有。”

    “呵呵…呵呵…你以为这是哪里呀!”

    我不屑地笑笑,“不就是监牢吗。”

    “监牢?这可比监牢厉害多了,这是天牢。”

    天牢!好你个张鲲啊,把我害成如此也就罢了。最后还要把我弄进这来,摆明要置我于死地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你如此这般对我,可别怪以后我心狠手辣了。我冷冷地笑着,“天牢又如何!”

    “天牢是没什么的,可一般人要想进来也是不容易的事。子明你到底当不当我是大哥?”

    “你当然是我大哥了。”

    “那你就告诉我。”严世蕃霍地坐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狠狠地说道:“张居正。”

    “张居正?又是他!可是句我所知张居正不应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虽然他害的我不得不住在这里,可是他却还是个好官啊!”

    “呸!狗屎。”我本想张口反驳却被对面牢房的人抢先开口了“他是好官?你到真是瞎了眼!”那人继续忿忿的叫骂。

    “喔?难道这位仁兄与张大人有隙?”

    “哼,他还不配呢!”

    我动了动身子全身倾听,严世蕃继续和他交谈。

    “到底怎么回事啊?仁兄可否吐露一点?”

    那人稳住了情绪,缓缓地道来:“我本皖西景德镇人,姓万名达,字亨辽。少时随家父读书,饱览经典,自认为满腹经纶。哎,也怪我毛羽初丰,心高气傲,急欲在政坛施展一番抱负。听人们都说张居正为官清廉求才若渴,于是,前去投奔。与他几番交谈,他也是甚是赏识我的才识,邀我为门客,一度奉为上宾,喜得伯乐之识,我便欲尽展所学辅佐他。我分析当朝政治关系:高拱为三大辅命大臣之首,位极权重。高仪也和他暗中勾结,沆瀣一气,更是巩固了他的地位。而内宫掌印太监冯保却和他素来不和,所以张居正要取高拱而代之,必须暗中与冯保搞好关系,明里也要对高拱奉承附和,消除他的猜忌。我将想法告诉他,本以为他会赞不绝口,谁知他却勃然大怒,口口声声地说,他与高拱情同手足,决不会有此心的,还说他与高拱同心协力撑持朝纲,何必取而代之?你说他虚伪不虚伪?我早就知道他书房中有一副“低云压鹰”的画。而且每日都会对着那副画长嘘短叹,他没那份野心?鬼都不信!他不采纳便也罢了,却又把我关进了这里,呵呵,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张居正啊,张居正,你够狠,你够狠啊……”

    我点点头,暗叹此人心思之明,张居正正是依此计,日后才一举扳倒了高拱。嘴上却是冷冷一笑“听万兄这么一说,谢某却以为你沦落至此更多是因为你自己的不对。”

    “你说什么?”万达忿忿地盯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我。

    “难道不是么?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你既然要投靠他人,在之前就应该挑选一个良主。张居正此人自命清高,刚愎自用,心机甚重。你明知如此,却还是投靠,这不怪你,还能怪谁呢?”

    “这,这……”

    “这只是因为你看到张居正官位甚高,却还有一人骑在他头顶,你料得他必定心有不甘。于是事前分析时局帮他筹划好计谋,再设计接近他,成为他的门客,得其宠信以后将之前的计谋向他和盘托出,日后张居正得权必定擢升你,那时你便可以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了。是不是啊万兄?”

    万达不再出声了,我心里冷笑。“万兄啊万兄你也就只会玩一些小聪明。你也不想一想张居正是什么人,他在官场拼打几十年心计不比你多?你所说的妙计其实他早就施用了,你却又到他跟前卖弄!”我边说边摇摇头,“张居正谨小慎微,你却又爱炫耀卖弄,他的计谋被你知晓必定不会留你如今只是将你打进天牢,对你也很是留情了。”

    万达“扑通”跪倒在地,“谢兄看在下如窥我心,万某所想谢兄一览无遗,万某佩服,万某惭愧。”

    我急忙劝他起来,“万兄这是干吗。刚才小弟出言相伤还望您不要计较啊。”

    “哎。”万达叹着气,“万某已到此般境地却能有幸得你真语相告,惊醒我这梦中之人,我感激不尽哪里还会计较!”

    “嘻嘻。大晚上唠唠叨叨,吵得大爷睡不着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对面牢房传来。

    “你个盗贼少烦我们!”万达转身向里面大嚷。

    “嘻嘻,晚上说话吵人分明是你们的不对,我怎的就烦到你们了?嘻嘻。”

    “我懒得理你。谢兄,不要理他,我们接着说。”

    我却对那个人很感兴趣,“那位仁兄可否将姓名告诉在下?”

    “嘻嘻,你们不是君子仕士吗,不怕和我这个盗贼小人说话脏了嘴巴?”

    我呵呵一笑,“谢某倒是怕仁兄不屑于跟我说话啊。”

    “谢兄,你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万达急忙提醒我。

    我摇摇头,“万兄,你这么想就不对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可能使所有人都一样啊,如果天下人都读书了,那我们也就都活不了了。”

    “嘻嘻,这个人的话还算中听。你叫什么名字?”

    “谢铮,仁兄呢?”

    “我,嘻嘻,何我留。哈哈,‘何我留何我留,江湖闻名何人不愁?’”一个身影滚到灯光处,以手垫头,翘起二郎腿,好不悠闲!“嘻嘻,怎么样?”

    “何我留。好名字啊。”我叫一声好。

    “嘻嘻。”

    “你都进死牢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万达冷嘲。

    “你呀,就会看不起人。你道我真出不去?嘻嘻,我是不想出去,我要想出去这里岂能留得住我!”

    “我看你就是会吹牛,你若出得去为何还留在这里?”

    “外面有仇家追杀我,我在这里避风头。你不懂。其实这里也挺好的,不干活就有饭吃,比外面好多了。”

    我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何兄……”

    “叫我何我留,‘何兄’多没气势啊!”

    “好、好。何我留,你真的有办法出去?”

    “怎么?不相信我?”

    我被问得无话可答,只有干咳而已。

    “算了,明天就叫你们见识一下。”

    次日早上,当我醒来的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是烤鸭的香味!这怎么可能呢?天牢里给这么好的饭菜的话,那只有一种情况——有人要死了!我不由心里一凉,难道是我?

    可是太多的不幸使我已经习惯了灾难的来临,我心里很快的就又恢复了平静。我睁开眼坐了起来,却看到了万达和何我留以及严世蕃正围坐在一起。他们各自手中持着一只油光闪闪的烤鸭正在奋力的吃着。何我留正对着我,他看见我醒了只是丢过来一个纸包。嘴里却没有停,“吃,吃。这是我今天从天香阁刚拿来的。快吃,要不一会狱卒来了就不能吃了。”

    拿的?我不由的一笑。君子不说偷而说拿。不由的一乐。

    可是眼前的烤鸭却对我发出了致命的诱惑,我很快就沉浸在了烤鸭的幸福之中。

    也许是同命相连,我们四个不久就成了莫逆之交。每天我和他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广博的知识使我每天都可以有不同的话题。经商,化工,生物……我在把我所知道的东西讲给他们听。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我无所不知的表现,使我以后有了两个坚定的追随者。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个我的态度在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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