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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听到冯铨的声音后就知道自己铁定是无法脱身了。
因为作为东林重要人物的他自然知道冯铨现在是反他东林党的急先锋。
但钱谦益不是简单人物,他不是那种一看见政敌就恨得咬牙切齿而失去理智的普通人。
而很识时务的钱谦益此时就直接朝冯铨跪了下来。
“请制台饶在下一命!”
钱谦益跪下后直接长拜在地,且说了一句。
冯铨倒因此稍减了几分之前因得知江南士子哭孔庙而产生的怒气,且颇为惊讶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钱牧斋会这么识趣!”
“冯铨!你这奸臣,原来是你亲自带的兵来围我孔庙,你还算是我孔孟子弟吗,你的圣人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率大兵来这里,对圣贤地如此不敬!”
张溥等因前面已经有官兵而无法离开孔庙,所以也就和叶茂才、陈于泰等人跟在钱谦益后面往后院而来。
但张溥没想到他一到后门就先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冯铨。
张溥因此先骂了起来。
但紧接着,张溥就看见了钱谦益,且发现钱谦益原来正跪在地上,且朝冯铨磕着头。
张溥大惊。
钱牧斋可是自己江南士林的领袖,一面旗帜啊,连前首辅叶公叶向高都寄予厚望的人,怎么会突然跪在了冯铨这奸臣面前。
“牧斋先生,您这是?”
张溥不由得问了起来。
“钱某,钱某。”
钱谦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灵机一动,他倒也想到了个托辞。
钱谦益先叹了一口气,然后先说道:“老身无颜见众君子也!”
接着,钱谦益就做出很痛心的样子道:“老身是想求冯铨能放过我们这些人,老身对冯铨说,我们已经老老实实的补足逋赋,已经配合他清丈田亩,如今只是在哭庙里哭祭一下先帝而已,又有何错?若真要治这莫须有之罪,还请只治钱某一人,钱某宁愿下跪磕头。”
钱谦益说着就道:“所以,你们刚才就看见了钱某对冯铨下跪磕头的样子。”
“牧斋先生真是有古人之风,宁自己受辱也要救吾等士子,吾等铭感肺腑也!”
这时候,叶茂才说了起来。
“是啊!牧斋先生高义!”
其他江南士子也附和起来。
冯铨这时候见此冷冷一笑:“还真是虚伪!”
接着,冯铨就对钱谦益喊了起来:“钱牧斋!你还真是让本官感到意外!”
“姓冯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率兵来围至圣先师的庙宇,甚至如今,牧斋先生不惜对你下跪示弱,你还不肯罢休不成?!”
叶茂才这时候对冯铨大声质问了起来。
其他江南士子也都冯铨咬牙切齿的。
只钱谦益有些不敢看冯铨的眼睛。
钱谦益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由得心道:“自己只是组织江南士子们哭个庙而已,怎么会招到了官兵?难道说,现在朝廷连哭庙也不准了?”
钱谦益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大为懊悔起来,他很后悔自己组织这次哭庙活动,不由得再次腹诽道:“如今看样子,陛下是不但要抢我们的权,夺我们的利,如今还要封我们的嘴!这个暴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有旨,严禁私自结社、讲学、祭祀除自己祖宗以外的人,否则便是图谋不轨,轻则革除功名、重则斩立决!”
冯铨先传达了一遍朝廷旨意,然后就道:“尔等未经朝廷允许便哭祭孔庙、甚至哭祭先帝,还要为违抗朝廷政令甚至意图谋杀朝廷钦差的逆犯伸冤,你们这明显是图谋不轨!不然,要伸冤怎么不去找陛下,很明显,你们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另外,为徐元庆等人伸冤明显是对朝廷不满!”
说着,冯铨就下令道:“将这些图谋不轨的士子全部抓起来!如有违抗,格杀勿论!不得抗命!不然,朝廷若是知道,你们姑息这些图谋不轨之人,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是!”
李若弼大声回了一句,他已经知道皇帝的旨意,自然不敢违抗冯铨的命令,忙回应了一句后就立即一挥手:“上!”
于是,一众营兵冲了进来,开始抓捕这些士子。
叶茂才和张溥等江南士子大为惊骇。
钱谦益倒是镇定了下来,心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个暴君是连我们连嘴上反对都不行!”
“姓冯的,你这是矫诏!陛下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我们也没有图谋不轨,你这是在栽赃构陷!”
张溥因此激动地喊了起来,即便他此时已被营兵摁在了地上。
叶茂才也大声喊了起来:“冯铨!你这个士林败类!你如此不择手段,就不怕将来像秦桧一样被铸白铁跪像吗!你也是士大夫,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冯铨冷哼一声:“汝等当年羞辱起冯某来可没有想过冯某也是士大夫,汝等谩骂起冯某来也没想过冯某也是士人!”
说着,冯铨就再次大声喝令道:“全部带走!审出各个文社的主犯!”
……
“全部带走!私自结社还撰写社集、私自修史编订,真正是目无纲纪国法!”
冯铨将哭庙的士子全部抓去了诏狱,方世鸿这里也在继续稽查着书铺,此时的他就下令将一南京大型书铺的经营者抓了起来。
同时,这些书铺所出现的涉及朝政的书籍也全部被集中到空旷处烧毁。
查抄出来的违法违禁书籍很多。
以致于查抄不了一天,就出现一小山堆一样的违法违禁书籍,而因此被烧得如火焰山一般,许多乞丐贫民干脆就围着这些火堆取暖,甚至还有百姓将烧后的灰烬抢回去用。
“将这揭帖去掉!”
与此同时,方世鸿也勒令着自己崇文寺的人去撕掉各地揭帖,一时,他正巧看见一生员在一城墙边悄悄的贴揭帖。
方世鸿见此立即喝令道:“抓住那人!朝廷三令五申,禁止写揭帖制造妖言,竟还有不怕死的!”
“是!”
崇文寺的武督员立即跑了过来,并抓住了这生员。
这生员名叫宗霖。
宗霖急忙大喊:“你们放肆!本公子乃是读书人,家父乃朝廷南京户部右侍郎!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官差,敢拿本公子!”
“我们是崇文寺的官差,专拿读书人!”
方世鸿这时候过来说了一句,就拿起宗霖要贴的揭帖,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的是“严世蕃第二来江南断我江南文脉、速速藏匿各家书籍!”
而因此,方世鸿笑了起来,问道:“令尊是叫宗和,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
宗霖因此大惊,他没想到自己还是落到了崇文寺手里,因此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不是!”
而方世鸿只对自己的人吩咐道:“知会东厂许指挥使,告诉他,南京户部右侍郎宗之子在传本官南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