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徐渣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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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见他仍旧低头坐在那里, 似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倒像是他以前小时候,夜深了也不肯回房去,赖在她房里与她说话, 想与她睡偏又不肯说出口,非得她开了口, 才会红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陪她睡一晚。

    这般想着,她不禁也笑了起来, 遂也开口像小赵氏般, 与他讲起了家中的零碎事情。

    “所以现在, 三小姐的婚事反而就弄得不上不下了,五姐姐与她也生了嫌隙。”崔瑾珠有些好笑的说道。

    杨越之默默听完崔府与蒋家的八卦, 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崔三小姐?”

    崔瑾珠闻言却笑了,抬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倒没有讨厌她,只是有些私人恩怨,总归不能见她过得太好。”

    说完,她顿了顿,沉思片刻后又对他说道:“你去把灯点上, 再帮我把那书架上的那本《春絮》拿来。”

    杨越之被她之前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闻言便立马起身,就着月光点上了灯, 又翻出了那本诗集拿来给她。

    随后却被敲门进来的香茹吓了一跳。

    崔瑾珠比他镇定得多, 只吩咐香茹去外间候着, 不许他人进来,便接过了他手中的书,从中翻出一张薄薄纸卷,递与了他。

    杨越之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首五言诗:

    隔窗嗅花香,

    当轩闻鸟鸣。

    晚霞风吹来,

    思絮满屋飞。

    他看完抬头望向了崔瑾珠,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崔瑾珠便笑着说道:“念一遍与我听听。”

    杨越之闻言一愣,犹豫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轻轻念了一遍。

    崔瑾珠侧头面上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念着珠珠写的这首诗,等他念完,又问道:“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杨越之觉得这首诗真不如何,平仄无律,读来乏味,毫无深意,还连一个可圈可点的用词都无。最重要的是,这字看起来就不像是崔瑾珠写的,当然诗就更不像了。

    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含糊地夸道:“用词清丽,意象贴切,很有灵气。且念起来韵律十足,朗朗上口。”

    说完他还抬起头小心观察了眼她的神色。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写的,万一是呢?

    崔瑾珠闻言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那便送与你了,你好好收着吧。”

    杨越之观察完她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又郑重其事地将纸按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收入了袖中。

    虽说很是奇怪她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又觉得人无完人,她在一些小地方表现得稍微拙劣些,也显得更为可爱不是?而且她竟还想着要送他诗句。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地摸着袖中的那张纸,心中却是掩不住地溢出甜意来。

    如此第二日,他便将自己平日里写的诗整理成了个小册子,当晚便带了过来,与崔瑾珠没说两句,便略带羞意地将之拿了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崔瑾珠诧异地接过,并翻看了几页,随后便笑了。原来他是以为她在与他交流作诗心得吗?

    心中笑着,脸上却并未带出来,只是随口念了首,还绞尽脑汁地努力夸了几句,果然便把他夸红了脸,当夜就早早地回去了,并未像之前那般待到深夜。

    等到他第三日来时,崔瑾珠已经习惯了。他既愿意来,她便也不赶他走。

    他来了便与他随口聊几句,聊到后面无话可说、面面相觑之时,见他还不愿意走,想了想,又与他说道:“吴大夫说我这腰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起了,到时我回了女学可能就跟不上课程与考试了。你既来了,便与我讲讲课吧?”

    杨越之闻言哪儿有不愿意的?她既给了他日日过来的理由,他能不表现得喜形于色便已是足够自制了。

    翻出书来,他便与她细细讲解起来。有些地方怕她听不懂,还来来回回、想词用典地解释给她听。

    崔瑾珠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他讲课,觉得自家孙子不仅书读得好、读得透,讲课也讲得细致,说话声音好听吧,人就更赏心悦目了。哎,是该早些娶孙媳妇了!以后他指定是个好父亲。

    而杨越之边讲课,边眼角余稍看她隐在唇边的淡淡笑意,却也是越讲心越甜,越甜却是越专心不起来。好似那唇自己就能动,讲着讲着便飞到了他眼前,把他整个心思都紧紧抓住,再也想不了别的事。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见他讲课讲到口干,崔瑾珠便笑着与他指了指桌上她特地嘱咐香茹准备好的、温在暖炉上的茶水。

    杨越之见状便心虚地朝她笑了笑,收起书走到了桌边。却见桌上小路子上放着一壶茶,而放着茶杯的盘子里,除了几个倒盖着的干净茶杯,竟还有半杯似被人喝过的茶。

    他看着那半杯茶,眼前却浮现出了她将那苍白的嘴唇贴上碧青的杯口,慢慢啜饮一口后,微张着的双唇缓缓离开杯壁,却是在上面留下的浅浅的唇印水渍的样子。

    心中不由便跳了跳,而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并试探地道:“这儿还有杯喝过的茶,已是凉了,我帮你倒了。你身子不好,以后让丫鬟注意着,放久了的茶便不能再入口了。”

    崔瑾珠闻言便笑着说道:“那是我睡前喝过的,许是那会儿忙乱,香茹忘记收起来了。”她每日睡前还有许多事要丫鬟们伺候着做,房里丫鬟本就只有两个,加上个小赵氏,仍旧有些忙不开手。

    杨越之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听她随口证实了他的猜想,却是整个人都忽然热了起来,连抓着那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将杯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杯壁,却并未发现他臆想中的那些痕迹。犹豫片刻,他放轻了呼吸,缓缓将杯子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他睫毛颤了颤,似感觉自己正含着那片柔软嫩滑的朱唇,他甚至还下意识伸舌舔了舔,随后才张开唇,如饮琼浆玉露般细细品尝起杯中剩下的残茶。喝完还不尽兴,手指下意识地便旋转起了杯口,忍住心中对自己的唾弃,又缓缓舔了一圈才罢休。

    这两位便是左副都御史赵满的赵家的两位孙小姐。

    “说来这崔家六小姐原本名不见经传,还发生过鹿亭侯府暗窥之事,她之前还时常驱车前往春晖书院门口窥探世子爷,早已是臭名昭著了。”一旁另有一个身着紫纱的姑娘也转头与她们说了起来,“却不意之后接连发生了那许多事,勾得沈小公子倾慕于她。她却仍旧不知足,竟还打着杨世子的主意。今日竟还真如了她的意,引得杨世子连褚三小姐都不顾了,一心围着她转。”

    “还有这等事?那崔家小姐好生厉害!”感叹完,那绯衣少女赵八又问道:“你说的褚三小姐,便是那位才华横溢的定国公府褚家的女儿?”

    “便是她!八妹妹你出京前那会儿,京中不是早已在传杨世子倾心褚三小姐,对她情有独钟吗?当初咱来还感叹来着,褚三小姐真正幸运之极。谁能想到你出京一年,回来却已是时移世易了啊!”那被称为四姐姐的鹅黄少女感叹道。

    “要不说这崔小姐好手段呢?你说就是杨世子现在不许心于她,难道还能怠慢她不成?”紫纱少女撇了撇道。

    赵四也是嘲讽一笑,道:“从五品家的孙小姐,她爹才是个七品官,你说她要是不拼一些,哪儿能得了那些公子的眼。”

    赵八小姐闻言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如今像咱们这般循规蹈矩的,都是要吃亏的,”那紫纱少女,也是鸿胪寺卿卢正申的女儿,卢慧卢五小姐,“以后指不定那些好人家,都要被这种人给拿下了。”

    “此话怎说?”赵四不解地问道,“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杨世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她吧?”

    卢慧见她们都不晓得,便略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褚国公当初为了杨世子和褚三小姐的事,连三皇子的正妃之位都拒了。可是前几日听说太后要给杨世子赐婚褚家三小姐,但临赐婚前夕,杨世子进了一趟宫,便再无声响了。你们说,这事儿还有甚不清楚的?”

    赵四小姐和她妹妹均吃惊地看着她,随后赵八还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不远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杨越之和崔瑾珠的褚曼霜,之后转头对其他两人感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说杨世子为了那崔六小姐而拒婚了?杨世子难道就因为崔六救了他,便要娶她为妻吗?那她的命也太好了些!”

    赵四小姐早就注意到了,便并未转头去看,只低声警告道:“小声,别被听到了。哎,其实我也觉得,虽说是救命之恩,但实没必要以身相许,总有其他方式可相报的。现在反而弄得褚小姐如此凄凉,真正可怜!”

    随后,三人却不约而同面带欣羨地再次看了看正从杨越之手中接过茶水的崔瑾珠。

    当然褚曼霜也是在行注目礼中的一员。

    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杨越之与崔瑾珠之间的行事,看着他以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温柔体贴,一整晚照顾着那个舍命救了他的姑娘。

    以一个得体的官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是不该这样盯着他们看的,甚至为了维持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无措与伤心。她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会如何说她看她,有些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嘲笑她。

    但是她现在脑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了。

    那些懊悔、愧疚早已折磨了她整整三个月多,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策马而上、奋不顾身勇救心上人的女子。

    可每当清醒过来,她也只能擦掉眼泪继续让后悔折磨她。

    当她得知太后有意赐婚事,曾以为这是上天怜悯她,而给她的补救机会。她对自己发了誓,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见他有难而只能茫然四顾,她一定也会像那女子一般,沉着冷静且不惜己身。

    可是上天显然并不相信她,之后太后娘娘并未下懿旨。

    而今日杨越之的一举一动,便是对她最后的凌迟。

    见她如此,连平日里最没有眼色的蒋淑惠,也只敢悄声嘀咕崔瑾珠“真不要脸”了,更别说她最好的朋友程八小姐。她只是上前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沉默。

    而这时的崔瑾珠,显然没有余力顾得上褚曼霜和杨越之的事。她来这儿之前也许是真的养病养坏了脑子,竟没想到过沈俾文也会出现在聚贤楼里。

    坐在小狮子身边,她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沈俾文愣愣坐在人群里,既不喝酒,也不与人说话,更不转头看他们。但是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她简直如坐针毡。

    杨越之一直留意着她,看她不安地动了动,立马倾过身来,想替她调整靠垫和坐姿,怕她自己腰上使劲,反而抻了腰。

    其实这举动在他们平日晚间的相处中非常常见,有时她坐久坐得麻了,他还会隔着亵裤替她揉腿。她平日里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在沈俾文面前,她却第一次因此而感到了如芒在身。

    她抬手抓住了杨越之扶在她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推开,想了想,她开口说道:“你说的船离这儿远吗?”说话间,却是既不敢看沈俾文,也心虚地不敢看孙子。

    “不远,”杨越之缓缓收回手,仍旧面上带笑地回道,“你现在想去吗?”

    “走吧。”早去早回。她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却不想辜负了小狮子的一片苦心。

    看着她扶着扶手站起,杨越之这次却是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并不搭手。

    倒是崔瑾璮一直留意着他们,见她起来立时过来帮忙。此时坐在她身边也是怔愣着的崔瑾玞,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了过来。

    “我与世子爷去船上玩,你们去吗?”崔瑾珠笑着问她们。

    “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船上玩过。”崔瑾璮笑着道。

    “我也和妹妹一起去。”崔瑾玞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眼沈俾文,却仍如此小声答道。

    而后将不愿离开的另三个姐妹留在了聚贤楼中,杨越之将何清河留下照看,便就此带着她们走了。

    在他们走后,沈俾文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下楼时,倒是很凑巧遇上了崔瑾璮的未婚夫卫荣轩,他立时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看着崔瑾璮说道:“我之前去崔府,却不想你已出了门。幸而在这儿遇上你们。”

    崔瑾珠见他如此,心中的郁塞倒是消褪不少,便也开口请了这位未来的二姐夫一起去了船上。

    其实船上与聚贤楼里也并无什么不同,无非是大家坐下聊聊天,喝喝酒,行几回酒令。杨越之倒还叫出了凌雪为大家弹奏了几曲,带着舞姬跳了个她拿手的飞天舞。

    其后众人便散了开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其他人也各有各心思地忙开了。

    这里少了沈俾文,崔瑾珠便又旁若无人地扶着孙儿的手出了船舱。

    杨越之怕她被船颠着,还小心用手虚扶着她的腰,那小意温柔的样子,看得身后一众人胃里泛酸。

    “世子爷,沈公子。”褚曼霜和一众女向两人福了福身,杨越之和沈俾文也回了礼。

    崔瑾珠这下便不好再坐着了,站起身也和众人行了礼。

    “世子爷今天也来上骑射课吗?”褚曼霜落落大方地对杨越之道,却是眉眼含情,语声柔婉。

    “是的,你们学得如何了?”杨越之也是冲她温柔一笑道。

    “便是骑马跑了一圈,就下来了。还是这位崔六小姐厉害,刚来便能骑得稳稳当当的,教授特别满意。”褚曼霜笑着对崔瑾珠点了点头。

    “是嘛?崔小姐你这么厉害啊!那以后我们去围猎,也来叫上你啊?”沈俾文很是惊喜地对崔瑾珠说道,顺便也非常耿直地打断了另外一对的交谈。

    崔瑾珠闻言却很是抗拒,想了想便答道:“最近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估计还要养一段时间了。”

    沈俾文听罢却是一愣,皱眉问道:“是什么伤?要不要紧啊?”

    杨越之也转头看向了她,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

    “就是一些皮外伤,养一段就好了。”崔瑾珠很是喜欢这个开朗又有侠气的少年。

    “那是要好好养的,”一边的蒋淑惠已经忍不住了,假笑地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的。”说着便上上下下扫视崔瑾珠,语气相当之令人难以忍受,连一旁的杨越之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沈俾文了。

    他很是不高兴地瞪了蒋淑惠一眼,转头安慰崔瑾珠道:“你别担心,我给你找药来,一定不让你留疤!要是留了,就让我来负责!”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巴不得呢吧!

    崔瑾珠也是笑呵呵地应下了,还很高兴地与他约定了八月十五的碰面的时间地点。

    杨越之很是受不了沈俾文一直说傻话,没聊多久,就硬拉着他离开了。

    沈俾文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叮嘱崔瑾珠:“那、那你一定要好好养养,不要再受伤了!我先走了啊!”

    这天接下来的一下午杨越之都在忍受对方发神经似的“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而这边跟着褚曼霜一起来的女孩子里,有人开口对崔瑾珠道:“你们刚刚聊得挺久啊,都聊了些什么啊?”

    崔瑾珠便笑笑道:“只是说了中秋灯会一起玩,你们要有兴致,也可以一起来啊。”说完顿了顿,又对褚曼霜道,“到时你们可以去聚贤楼猜灯谜,应该会很热闹的。”

    褚曼霜笑着向她致谢,之后便带人走了。

    “啧啧啧,刚刚好凶险啊!”这时崔瑾珠才注意到文瑛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身后感叹道。

    崔瑾珠笑呵呵地调笑道:“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啊?”

    文瑛瑛尴尬地哈哈道:“我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出得去,回不来啊。你不晓得哦,刚刚你们三个边聊天边笑得那么灿烂,草场中有大半人都在瞧你们,那帮子人可是盯了你们老久了,最后忍不住才上来搅和的。啧啧啧,她们走上来的那股气势,真真吓死个人哦~”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乐呵呵的。小孩子们的心思真是浅显得很,就是因为浅显,才显得可爱又有趣嘛。

    话虽这么说,八月十五那日,崔家姐妹饭后尝了点月饼便打算出去看花灯,在几个兄长的陪伴下刚出门,文瑛瑛就找了上来。

    文瑛瑛下得马车来,便毫不客气地上了崔瑾珠的车,崔瑾珠与崔瑾璮和崔瑾玞一个马车,与其他两人行过礼,崔瑾珠便笑问:“不是怕回不来吗?”

    文瑛瑛嘿嘿嘿讪笑道:“你们家姐妹多,热闹!”文家这代女孩子们其实不少,不过文瑛瑛所在的大房只有她一个,她又与其他姐们玩得一般。

    说着,几辆马车便往杏林坊开去。崔瑾璧是与同学约好的,便直接带着三小姐崔瑾珊,在二房嫡出二少爷崔玉珀、庶出四少爷崔玉琅的陪伴下离开了。二房子息多,还剩一个庶出七小姐崔瑾瑚在家未出来。崔家四房两个孩子都小,也都没有来。

    崔瑾珠几个便在杏林坊牌坊前下了车,慢慢逛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黑,路边都挂起来各色各样的花灯,小的只有碗盏大,大的有些一个便挂满了一个屋檐。烛色辉煌,灯火摇曳,在夜色衬托下,美不胜收。

    这天路边也摆起了各种小摊,临街店铺的伙计也并不来赶,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年轻男女居多,一个个看起来皆是言笑靥靥,好不热闹。

    崔瑾珠几个在崔家大郎崔玉琥和三郎崔玉珏及丫鬟小厮的护卫下,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钻来钻去,途中还买了彩色面团果子、千层雪花糕等小食,文瑛瑛还迫不及待拉着崔瑾珠尝了几口。

    与沈俾文聚头时,崔瑾珠几人已是挤出了一头的汗,沈俾文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瓶子果子露递给众人,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好感。

    等大家歇息片刻,沈俾文竟又是拿出了几盏小巧宫灯出来,有琉璃制的,也有画着仕女图或者做成花型的,一看便不是街边随意买的,做得很有些文人气息,可见的是用心设计过的。

    沈俾文让丫鬟将剩下的几个拿与崔家姐妹和文瑛瑛挑,自己拿着那个琉璃宫灯递给了崔瑾珠道:“我叫人做的,琉璃的不容易坏,能挂好久。”

    崔瑾珠笑着接过,见里面竟点了一朵紫色花型蜡烛,透出幽幽紫光,还有一股淡淡幽香,觉得很是新奇。这灯做得很是巧妙,小小一个拿着也不重,崔瑾珠便提在了手上。沈俾文见她喜欢,更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沈俾文陪着她们逛了会儿街,还带她们去了泾水河边放花灯,买了花灯,竟还让小厮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砚台并几支笔与花笺。

    几位姑娘便兴致很高地写起了各种祝愿,小心折起来放入花灯,让心愿随花灯渐行渐远。

    “你写的是什么?”沈俾文站在崔瑾珠面前笑问。

    “秘密。”崔瑾珠笑着逗他,她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往前一推,看着它遥遥驶向远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沈俾文看着对面姑娘说着那动人的祝愿,那嘴角挂着的温暖笑容,感觉心也跟着它热了起来,不知不觉便也跟着开始傻笑。

    身后崔瑾璮与文瑛瑛说着话,崔瑾玞却有些羡慕地看着河边的两人。她原也知道入了女学便会不一样,但她不知道,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那沈俾文出生大儒世家沈家,家中长辈不是位列内阁,便是身在翰林等清贵衙门,他本身也是身在春晖甲班,据说整个京畿的文气都聚集在了春晖甲,一只脚已是踏入了进士位。这样一个人,一路来一双眼便只看着六妹妹,端水拿笔捧砚,一样不肯落他人之手。

    崔瑾玞这般想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形的宫灯。

    等在外面玩够了,沈俾文便带着他们去了聚贤楼。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剩下几人见色忘义,他又不好反对,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是啊是啊,我们正说起那天你过毅试之事呢!真正是胆识过人!天赋异禀!”鹿亭侯世子魏姜也赶紧跟上,却紧张得都用错了词。

    随后众人纷纷顿悟,开始不要钱地夸起了崔瑾珠,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崔家剩下的几位小姐,还带上了两位少爷。

    沈俾文闻言却是回头看向崔瑾珠。

    而崔瑾珠还立在那里,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崔家妹妹”。。。“妹妹”。。。“妹”。。。

    “崔、崔家妹妹,”沈俾文不如杨越之无耻,喊出这个称呼还有些磕巴,“要不咱们。。。”

    崔瑾珠又被一句“崔家妹妹”劈回了神,哭笑不得地看了沈俾文一眼,又朝始作俑者杨越之看去。

    却见自家小孙子正勾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是能抓人眼球。

    崔瑾珠却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只翘了一边的嘴角,很是有些想把另一边也给扯起来。这种笑起来只笑一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杨越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总被她死死盯视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又是朝她展颜露出八颗牙齿。要打破这局面,不牺牲点色相恐怕不行啊!

    崔瑾珠忽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什么给逗乐了,笑得众人莫名其妙,杨越之却觉得有些脸热。

    最后结果便是撤了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透过雅间大开的窗户,观看外面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的歌舞。

    崔家几个和文瑛瑛也玩得很是开心。众学子们觉得愧对沈俾文,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要讨好的人,而崔玉琥性情豁达豪迈,与几人相谈甚欢,已是约好下次一起去打马球了。

    崔玉珏为人稍微木讷腼腆些,倒是难得地与何清河很有共同话题。

    至于崔家姐妹们,一个也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个嘛勇毅之名如雷贯耳,连之前偷窥平都侯世子的事也本人看作是有胆识的表现。学子们本就倾慕才女,钦佩勇士,更是不会慢待。连崔瑾玞和文瑛瑛也被照顾到了。

    魏姜甚至做了首诗狠狠垮了崔家两姐妹,把崔瑾璮的脸都夸红了。

    杨越之这一晚上倒是一直离崔瑾珠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何清河与崔玉珏聊些诗画,偶尔又转头对着褚曼霜眉目传情。

    当晚先把还兴奋得不停拉着崔瑾珠手说话的文瑛瑛送回了家,崔家几人又在沈俾文的护送下到了崔府,临进门,崔瑾珠拉开帘布笑着对沈俾文道谢。

    沈俾文红着脸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说道,“这个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今日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崔瑾珠笑着接过来放在膝上,也没打开,只是道了谢后安慰道:“今日这样就挺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你也早些回去,不要与他们置气。今晚他们可是看了你一晚的脸色行事了。”说着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俾文闻言看着崔瑾珠,想起今晚众友的表现,竟就与她面对面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