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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来接人的啊,可解释多了费时费力费口舌呢,郑小梨含糊地点了点头。
“没开车的话,去哪儿我送你吧。”这个点儿酒吧还没开门,王老板闲适得很,又恰巧遇到一个让他很好奇的女孩,必须花点心思打探一番,万一运气好能戳上倪获那个硬骨头的软肋呢。
“不用了,我搭公交车也挺方便的,不用麻烦。”
“跟我还客气什么,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点儿你坐公交,晃荡到地方连饭点儿都过了。”有些话虽然很上杆子很黏糊,但从王老板的嘴里说出来总有另一番让人难以推却的风情,“我车就在前面呢,走吧,先找个地方你请我吃个午饭,欠我那顿不会不想还了吧?”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郑小梨也不好再推辞,“那好吧,看你这样饭量应该也不大,我挺穷的,你看着办噢。”
“我不是倪获那样人,这你放心好了。”王大木的车就停靠在路边一溜儿黄网格线上,再明显不过的违章停。他先是绅士地帮郑小梨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然后绕到另一侧像掀掉一张小广告似的将那张违停处罚单漫不经心地揭下去往旁边垃圾桶里一丢。
一顿饭钱没了,郑小梨心想。
*
倪获收到王大木发来的图片时,大眼飞刚把一份西班牙海鲜饭搁在他办公桌上,热气腾腾的米饭都在,海鲜好像落在西班牙了。
图片的拍摄角度有些怪异,桌上的美食朦胧氤氲,焦点反而聚在对面食客的一只手上。那手一看就不是王大木的,他那爪子骨节粗大得像类风湿患者,而且每只手上至少都戴两枚戒指,别说是用眼睛看,就是用脚趾头摸倪获都能认出来。
等等,倪获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那只手小巧素净,小指第二指节外侧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这是郑小梨的手,她怎么会和王大木在一块儿?难道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悄发生?王大木你这个死花心大萝卜!不能想象,难以接受!
王大木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思,随即又发了一张定位图过来。倪获一分钟都没耽搁,一溜烟就窜出办公室,惊得外间那几位嚼饭的都张大了嘴巴,掉了一桌米粒子。
酸汤鱼柳79,XO酱爆嫩牛茶树菇69,148,百合时蔬48,196,嫩笋豆花汤多少钱来着?好像是46?那就是242,再加上两碗米饭,对了还有一个什么什么拌饵丝和腊味四宝……郑小梨在心里越算越肉疼,两个人用点这么多么,说好的不宰她,太不守信用了,一顿饭吃掉她三百多块,真是没法跟有钱人交朋友。
“想喝点什么?果汁,酸奶,还是……”
“不是有汤么?”郑小梨有点儿按捺不住心底烧她钱的小火苗儿了,“不用管我,你喜欢喝什么自己点。”
王大木觉得逗她逗得差不多了,开始一边慢悠悠地舀汤一边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瞄,这里离‘剑天涯’的老巢开车只需五分钟,要是你小子没有老老实实地来上班那就怪不得哥们儿了。
果然不消一会儿工夫,倪获的大JEEP嘎吱一声急刹在餐厅门口。单凭一只手就能认出本尊是谁,还来得这么快,说没对人家动心思估计连鬼都不会信,何况比鬼还精的王老板。正在闷头苦吃的郑小梨对这一切暗流汹涌毫不觉察,正在边吃边盘算怎么和他们这伙人彻底绝交。
王大木觉得他先看见倪获不太合适,所以一进门就选了背对门口的座位,而郑小梨又吃得太认真,基本不太抬头看人,尴尬的倪公子愣是转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在服务生的意外配合下吸引到她的目光。那个倒霉的服务生哭丧着脸对着一地的茶壶碎片,还得违心地哈着腰关心倪获烫到了没有。
“这么巧?”烂俗台词已经在倪获肚子里憋得快馊掉了,旋即飞了王大木一记豪华眼刀子,“你酒吧倒闭了?开店的还出来找饭吃?”
“郑小姐请客,你要不要一起?”王老板安之若素,“哦,能不能一起还得看郑小姐的意思。”
“不介意就添套餐具。”金主热情不高,也没提加菜的事儿。
倒是那位一心蹭饭的没那么多讲究,给块土坷垃也凑合着当台阶踩着下了,朝王大木一摆手,“朝里串串。”然后一屁股坐在郑小梨的对面。
郑小梨舀了碗汤慢慢地吹着喝,眼珠朝面前珠胎暗结的两个人左一眼右一眼地转了转,有那么巧吗?倪获的演技到底还是太业余,嘴上感叹巧遇,眼角眉梢却一副迫不及待来相逢的喜悦。他到底在兴奋什么?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你约了朋友?”王大木明知故问,“昨天中午给你发那消息收到了么?怎么样,什么想法?”一副谈生意的口气。
演吧,你俩就!
“什么消息?没收到。”倪获负气装傻,一共就仨人儿,谁跟谁是一伙儿的他还没搞明白,不能贸然跟哪一方交底儿。万一说多了,将来都是眼泪,被别人听笑话笑出来的眼泪。
“我……公司就在附近,出来吃个饭,没想到遇到你……们,等会儿上我那儿坐坐?”倪获的视线飘到郑小梨脸上,“你也在附近上班?”
“不是。”郑小梨冲他一笑,有点儿假,她还没从哀悼刚刚阵亡那三百多大钞的悲痛心情中解脱出来,随即招呼路过的服务生,“再加两碗米饭。”
这里是无烟餐厅,王大木只能捏着一根烟卷在鼻子底下蹭蹭,过下干瘾,“还真乖乖呆在公司干活呢!听说你们的新游戏要发了,徐曼菲他们都说挺好玩的,兴许能跟俄罗斯方块一样火。”
倪获:提徐曼菲?指定是故意的!
郑小梨:还真?那就是故意的咯,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
“还可以,没那么邪乎。”他这一谦虚,就想起了郑小梨对游戏的那句评价,‘还可以’,当时气得他牙痒痒,现在自己也用上了。不过,这叫谦虚。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得心不在焉,郑小梨却被那个‘他可能喜欢上我了’的想法滋扰得大脑一会儿空一会儿满,空的时候思绪漫无目的,满过之后又忘了刚刚装过什么。
我好像不是美女身材也很水,他看上我什么了呢?白痴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不不不,他是个富二代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哪有什么真感情,只是玩玩而已啊,你要是当真就完蛋了……可他干嘛总用那种眼神看我啊,这人脑子虽然不太好使,除了第一印象那天,人还是蛮帅的,笑起来还挺……喂喂喂,别胡思乱想了,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你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好结果的,千万不要逆天而行……
咔嘣!
对面四只眼睛加上两扇镜片统统瞪大了两圈看向自己,郑小梨讪讪地将木质汤勺从嘴里拿出来,确切地说,拿出来的是少了半块勺子头的木勺,另外半块勺头还在她的嘴里。
郑小梨尴尬地抓了张纸巾,俯身埋首到桌沿下面将咬掉的那块木头吐掉包起来,偷偷地捏在手心里。不是吧,连咬力都增强了这么多,没觉得自己多使劲儿呢,看来今后又多了一个武器可用——牙齿。
她涨着一张番茄脸抬起头来,发现王大木正举着那柄少了一半脑袋的木勺子细细蹙眉研看,“牙口不错,味道好么?”他这话一出口,郑小梨更后悔从桌子下面出来了,应该直接找地缝遁走才对。
“你……嘴没事儿吧?扎到了么?”倪获想看看她的嘴巴,郑小梨却一直不肯抬头。那勺子的断口处都是参差不齐的木屑毛茬儿,倪获一着急就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捏郑小梨的下巴,“看看,看看,扎破了是不得去打疫苗?狂犬……不对,那个,破伤风!破伤风!”
“我去卫生间。”
郑小梨闪身躲开倪获的手,下巴叠在胸口上,刚一离开餐桌,王大木就笑得跟摸电门了似的,抖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就是没敢出声,他将那半截勺子递在倪获眼前,“你……你以后……可得呵呵……小小心点……额哈哈哈哈……要不给你……给你一口……你就完蛋了……”
倪获跟看神经病似的瞪他,嗖地夺过勺子,低低说了句,“滚。”
郑小梨再回来的时候耳根子还发烫,看着对面以咳掩笑的倪获突然法外开恩,“想笑就笑吧,别再把肺憋炸了。”
“他们这勺子不结实,我已经向消协投诉他们餐厅了,经理说这顿给免单。”咳咳,即兴撒谎对倪获来说不算太难。那个被迫买单又被轰走的家伙只能做好事不留名了,谁让他犯贱给这两位招到一块儿来呢,他俩一块儿出现,王大木准没好。
“哦,对了,王大木有急事儿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等会去哪儿,我送你。”倪获随手将那柄木勺悄悄塞到外套口袋里,算是私人收藏了。
眼看倪获又跟撕厕纸似的从车窗上扯下一张罚单,就好像刺啦一声在他俩之间撕出一条鸿沟,郑小梨脑袋里的那些胡思乱想一下子就给清空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真不用我送你?”倪获的脑仁转得跟滚动洗衣机似的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借口拖延时间。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哦,对了,”倪获掰开手指头一顿数,像个刚开始学习十以内加减法的一年级小学生,“大大大大大后天你没别的事儿吧?我不是结巴,就是大大大大大后天。”
倪获不想直接说出12号,那样目的太明显,于是拐了个大大大大大弯儿,直接把方向感不咋样的郑小梨给拐蒙登了。
“没有就好,大大大大大后天晚上六点见!说定了噢。”倪获闪身上车,一脚油门连人带车已经十米开外了,后视镜里那个黑色小身影还茫然地看向他逃窜的方向。
倪获:你没说有事,就默认是有空咯。
小梨:我还没算明白你说的是哪天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