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黄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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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试榜单在此, 稍后将张贴出来。本次县试与以往有所不同, 榜上之人稍后须去衙门领取县试考中文书,考中文书要仔细保存,待日后报名府试时还需出具。榜上之人皆记录在案,若有文书遗失者可至县衙县丞处补办, 五钱银子一张。”

    县令稍一停顿后,才又继续说道:“此次县试因答题纸不同于以往的缘故,有些学子抱憾而归,实属遗憾。不过因燕国上下都是用的一样的答题纸,因此也就不存在不公之说。

    又有礼部令下:凡榜上之人,考卷需在考场外以公示栏张贴三日, 以供天下学子共同评判学习。因此,今日这榜上之人的考卷也将全被张贴出来, 以供诸位学子观赏学习。”

    话说完,县令一挥手, 大门内就有衙役抬出三张一丈高两丈宽的似屏风一样的高大公示栏, 稳稳地立在县衙前的大街上。

    其中一个公示栏上张贴着县试上榜之人,另外两个上则是粘贴着所有上榜之人的三场考卷。

    在大多数考生还在因这一次县试的诸多不同而惊讶时,黎池已经走到了张贴榜单的公示栏前, 寻找自己的名字。

    高居榜首的位置写着:黎池,浯阳县黎水村, 帖经—壹佰, 墨义—壹佰, 策问—壹佰。

    这样的计分方法, 黎池自然看得懂,只是这样的方法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吗?

    标有题号和密封栏的答题纸,开榜后在外张贴三日的公示方法,甚至是百分计分法,这些事情出现在这个时代,总觉得有些许不协调。

    看到榜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后,黎池又转去看张贴考卷的公示栏。

    果然,张贴在第一位的就是他的三场考卷,卷面上他的‘台阁体’写得秀润华美、正雅圆融,很容易就和张贴在后面的考卷区分开来。

    考卷用朱笔批改,他的帖经和墨义一题未错,竟连策问这种没有量化的扣分标准的考卷,竟也得了满分。

    是了,这个时候的考官想打满分就打满分,远没有他前世那个时代的考官那样谨慎,即使写得很好也会象征性地扣一两分,不会轻易给满分。

    黎池县试三场满分、得了县试案首,他心里是很高兴的。可这高兴中,又掺杂了疑惑不安。

    这一场县试出现的不协调感,究竟是这个时代自然而然发生的科举变革,还是人为促进的改变?若是自然发生的变革,那很好;若是人为促进,这人是谁?现在在哪?是否也与他一样?

    他现在要怎么做?能够影响一国政令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卒,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除了暂时隐匿、谨慎行事,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至少要等他考进京城取得功名,再慢慢探出那人是谁,等那人在明他在暗时,再考虑如何应对。

    “小池子!你是案首啊!县试案首啊!”在黎池盯着自己的考卷出神时,黎江终于在周围人的指点下看明白了榜单。

    黎池被大堂哥的惊喜声唤回了神,“是啊,没想到竟能考中案首,我自己也很惊讶呢。”

    “小池子,爹一直知道你既聪明又勤奋,能考中案首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看这试卷,明明白白地张贴着呢,你就是一个没错,其他人都错了一两处的,越张贴在往后面的、错得越多,而最后一名错的最多。”

    在黎棋和黎江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这告示栏上错得最多那个‘孙山’。”

    三人纷纷看向出声之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背后道人长短还被听见了,黎棋一张老脸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在看清楚出声之人后,就越看越感觉疑惑,“这小兄弟看着有些眼熟。”

    “是啊,感觉是有些眼熟。”黎江也觉得像是还在哪里见过这人一样。

    黎池的记性一向不错,更何况这位兄台考试时还坐在他正对面的号房,“这位兄台在第一天考试的早上,排队刚好排在我后面。在下是……”

    还未等黎池将姓名报上,那位兄台就抢道:“黎池嘛!县试案首。果然真是你若考不中、在场诸位都不能考中啊……”

    黎池一时也拿不准这位兄台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在下黎池,幸会幸会。”

    “在下张瑱,幸会幸会。”张瑱是城郊张地主家的儿子,家中有五百亩良田、可说家境富裕,他本人又从小就聪明伶俐、可说天纵之才,却没曾想在县试时竟做了一次‘孙山’!

    两人都没有心情继续攀谈下去,于是就此不了了之。

    黎棋和黎江等在外面,黎池独自一人进衙门去领考中文书。进门后即可见的阔大前院中,正有几个人在领文书,稍等一会儿后就轮到了他。

    黎池姿态恭敬地上前,伸出双手从县令手中接过考中文书(或者说成绩单),顺势揖了一礼,“拜谢县令大人。”

    县令刘程扶起面前的学子,“黎池,本县观你端方有礼,学识也已小有所成,如无意外来日成就必不在这小小一县。可要想进士及第,却也不是轻易就能的,你万不可骄傲自满,还是要多多精读圣贤书。”

    黎池从不骄傲自满,刘县令说的这些话并无多大用,可他的这份谆谆教导的心意却是弥足珍贵的,“是,黎池谨记县令大人教诲,日后必将谦虚且勤勉地研读圣贤之书。”

    “甚好,下去吧。”

    黎池依言退下。

    出衙门时,外面看榜的学子也已经经过了一番喜悲,走的已经走了,留下的学子中有考中的也有没考中,留下来无非是与人攀谈、结识几个同道中人。

    还不等有意结交的学子上前攀谈,黎池就直接叫上他爹和大堂哥,“爹,大堂哥,现在午时未过,我们今天就赶回村里去吧,也好让爷爷奶奶他们早些看到我的考中文书。”

    黎棋想了想,“这样也好。只是,你可有和严家公子说好?若是他听到你考中案首的消息来道喜,要怎么办?”

    “无事,我们回来时在马车上就已经说好,待来日再叙。走时再请客栈掌柜留个口信,若他找来就说我们先回村里了,等来日我到县城了再叙。”

    “也行,那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客栈收拾行李,然后就立即回村里去。”

    黎江也想着快点回村里去,让族人看看小池子考中了县试案首。“那就快走吧,我们早点回去。”

    也许归心心切,也许黎池已经长大而体力更好、脚程更快,黎棋他们没有再迁就他的速度,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走回了村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村人们陆续地扛着锄头家伙什往家里走了。

    田埂小路上,走过来几个扛着锄头的人,是二爷爷黎钧带着儿子和儿媳们下地归来。

    黎池看见后热情地打招呼:“二爷爷、二奶奶好,伯伯伯母们好。”

    还没等二爷爷黎钧、爷爷黎镖以及伯伯们互相打招呼呢,爱碎嘴的二奶奶就连珠炮似地嚷开了:“小池子是去考县试了吧?可考的怎样了?不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没考好?!唉哟,小池子你可别放在心上,今年没考好明年再来,明年不行……”

    黎池表面礼貌地微微笑着,内心有点小波动:……他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像二奶奶这样的人。

    “你可住嘴吧!小池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得啵嘚啵地嚷起来了!”也就只有二爷爷黎钧降得住二奶奶了。“小池子,你二奶奶就是不会说话,可她没什么坏心的。小池子这次考试如何啊?”

    黎池笑容依旧地乖巧回答:“此次县试虽有些不同以往,所幸还考得可以。今日午时放榜的,我考中了县试案首,因念着要早点和家人亲戚们分享这个消息,我们拿了考中文书后就立即往回赶了。”

    “县试案首!那小池子这次可能干了,就连你先生当时考县试都不是案首呢。”二奶奶一听侄孙子中了县试案首,顿时喜形于色,完全忘记了黎钧刚刚当众呵斥她的事。

    黎钧伸出一双龟裂粗糙的大手,拍拍黎池的肩,“小池子,你很争气啊!别说你黎槿先生了,就连你在京城的四爷爷当初也不是县试案首!”

    一旁的伯伯和伯母们纷纷高兴地搭腔,“小池子真争气,案首呢!”“连先生和四爷爷都没得过案首,小池子你以后必能比他们更有出息!”……

    黎棋这一路上都在高兴着,此时理智已经稍微回笼,活了近三十年的他早已明白:一朝得意就恣意骄傲要不得,“你们可别这么夸他,虽然小池子他从小就沉稳懂事,可被夸得多了说不定他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天下人才有多少?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考中县试案首,黎池也很高兴,但却不会因此而骄傲自满。前世中考时他也考的是全县第一名,可那只不过是一县之地的第一名而已,后来他高考时不也没考到省状元吗,更何况这个时代可是有全国状元的。

    “小池子听了二爷爷您们对我的期许后,深受鼓舞。可爷爷也说得对,我要尽力去达成身上所背负的期许,就不能骄傲自满、不知天之高地之厚,我会谦虚踏实地继续学习的。”

    二奶奶稀罕地伸手揉了揉黎池头顶,“小池子就是会说话,虽然文绉绉的,可听着就是舒服!”

    “小池子你这样想很好!”“小池子是真的长大了啊!”……

    一家人又围着黎池说了一会儿后,才放他们走,“你们也回去吧,好早点让三嫂和黎桥和黎林他们高兴高兴。”

    因为正是傍晚收工归家的时候,黎池他们一路上陆续又遇到了几家人。整个村子里的人家互相间都沾亲带故,在路上碰见了黎池他们自然就要问上一嘴,在知道他得中县试案首后,又高兴地恭喜几句、夸赞几句,最后再问些县试考试的情形。

    黎池他们进村后,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等最后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黎池他们出现在篱笆墙外时,黎家院子里正歇息的歇息、端饭的端饭,在准备吃晚饭了。看到黎池他们三人回来,也是惊讶不已。

    “小池子!三弟!你们怎么回来了?”正在歇息的黎桥惊讶地问道。

    黎池率先走进院子,挨个问好:“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娘,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和哥哥们,小池子考完县试回来了!”

    黎镖赶紧朝孙子招手,“小池子快过来!考完县试了?今天已经放榜了吧?考没考中?”

    相较于自家老头子先关心孙子考没考中,已经七天没见乖孙子的袁氏,更关心孙子考试在外辛苦不辛苦,“小池子,你看着瘦了些,可是没吃好睡好?听你先生的娘说,考试是比下地种田还要辛苦的事,我的小池子真是受苦了!”

    大伯二伯还有娘和伯母们,也纷纷上前来询问,黎池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谁好。“考得还好,吃得也好,睡得也好,不辛苦。”

    幸好还有黎棋和黎江两个,一个说县试成绩,一个说县试考试当时的情况,不一会儿也就说明白了。

    得知小池子考中县试案首,家里人高兴不已!又听到他们险些露宿城隍庙,就又纷纷懊悔没提前去县城,对于因此差点耽搁了小池子考试而后怕不已。

    一家人高兴地说着话,边说又边把带回来的东西和礼物分下去,一家人就更高兴了。

    高兴到连已经端上桌的晚饭都暂时忘记吃了,等过去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时,饭菜都凉了。不过王氏、赵氏和黎池娘苏氏三人却一点都没不乐意,高高兴兴地又去重新热过一遍,还把存了十来天的十二个鸡蛋打锅里炒了,分成满满的两碗盛出来。

    “来来,都吃鸡蛋!”黎镖喜得满脸红光,拿起筷子招呼着吃炒鸡蛋,“小池子考中县试案首,我们自家就先庆贺庆贺!等小池子八月份一举考中秀才了,我们再摆上几桌宴席,请村里的亲戚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这一顿晚饭的气氛格外热烈,这个农家小院里整晚上都是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