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一筹莫展

花公公的情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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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美娜姐只是同事,即便她不去世,也总会有缘分淡去的时候;我以为彩凤虽是挚友,但未来命运也终会将我们遣散,分合都是人之常情,我自认也是个能放得下、看得开之人。这些道理老早都懂,更也曾以此劝慰过旁人。可如今轮到自己了,却不知为何爽气不起来,久久都“放不下”也“看不开”起来。

    外出不甚美好,不能去发廊修剪头发、不能路过Y公司楼下附近、不能看到红色宝马车、不能看到路上走着那种有大波浪长发的女子……任何能与美娜姐产生回忆关联的东西都能让我呆若木鸡一阵失神。

    在家也不甚好,彩凤的声音和气味还在这个小空间里荡漾,卫生间里有她的毛巾牙刷,餐桌上依旧摆着那对一模一样造型的碗,红色是她的,蓝色是我的。沙发上我们抢遥控板的吵闹声还在回荡。如今这种死寂和空荡荡的情绪让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这般“没出息”地依赖她。

    这些天的夜里,我蜷缩在彩凤床上,那种熟悉的味道能让我很是心安。

    白天,我百无聊赖在她房间里翻她东西。之前在地上、桌上、沙发上偶尔捡到她掉落的头发,嫌弃的丢到垃圾桶里同时还会气急败坏吼她,非让她将头发束起来。如今捡到那一根两根的,竟然“变态”得小心翼翼整理了包在一块白色手绢里,压在枕头下。我将她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床上折好,然后再放到柜子里去,日日反复。

    我还“可耻”的翻看她书桌抽屉里所有笔记本,那些学习笔记里虽无内容,但丑陋的字体堆叠得很是亲切可爱;那些鸡汤笔记冒着傻气,却能变作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是慰藉;最精彩是那些心情笔记,曾经伤心、高兴、抱怨、兴奋的小情绪和诸多小事件,成了生活里闪闪的珠串,在我如今已成荒漠的内心里盛开出花朵。

    也许我是疯了,一日,连她房里垃圾桶都没放过,竟然用筷子将里面一堆撕碎的纸屑挑出来复原了。那张被撕成五片的纸对于我来说完全不陌生,正是当日写给她那张二十万的欠条。她就这么随手丢了?想了很久,总结原因大概是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她家钱多到看不上二十万,这是最不可能的。第二种,正如罗仕虎所言,这种时候肯借钱给我的,基本出于深切同情,都不会抱有还能还得上的希望,这种可能性应该最大。

    我能倒霉一辈子吗?这张破纸头刺痛了自尊心。我拿了透明胶仔细将那破纸头粘贴好,平平整整压在她书桌的玻璃板下面了。

    “叫你小看人!叫你小看人!……”边贴边自言自语着,想象着自己终有一天拿着这破纸头,横晃着走到彩凤面前,很土豪的丢下几捆钱,翻着白眼肤浅的对她说:“翻倍还你!”想象着她瞠目结舌的傻样,真是叫人大快人心。

    这些日子快乐很少,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很多时候分不清,到底是失去了她们叫我如此脆弱,还是自己本身就这般脆弱而放大了这些失去。

    不想回家,在爸妈面前竭尽全力假装若无其事和兴高采烈,更叫我心力交瘁,每次“演”完回来,都是一阵虚脱。

    与黎昕的关系也古怪起来,大约所有爱面子的人都会这样,能够掌控也能解决的事情,会“很不克制”拿出来絮叨,而遇到真正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情时,又偏偏会“非常克制”,即便过得再不好,却总默不作声装作若无其事。

    我明明就在心底无数次呼喊着黎昕的名字,渴望着他那温暖的怀抱,却每次都强迫自己作得风平浪静、勇敢独立的样子,只在电话中浅浅地嘘寒问暖。

    自从债务爆发他去了J市以来,我们之间日渐疏离。电话越来越少,通话也变得非常简短。

    他问:“你还好吗?”

    我答:“好的!”

    ……

    我问:“那你呢?也还好吗?”

    他答:“还行!”

    然后就是些天气饮食之类的话题。

    我不知道“还行”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想我追问。

    我们因互相体谅而口是心非,又因小心顾及对方颜面而避重就轻。明明想说的是硕大无朋,偏偏压着憋着,最终说出口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

    从前我以为爱就是要互相真诚,不能藏着掖着,所以每当我不开心不顺意时,便会不假思索对他脱口而出,而他总是哄着我、安慰我、开解我,而每当我身处他那温暖的怀抱中时,便再也没有悲伤、没有失落、没有愤懑,只有安宁和幸福。曾经以为那便是爱的全部。直到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加上美娜姐那“誓死不嫁”的深沉爱意震惊刷新了我的三观,此间竟然大受影响,想法跟之前已经大有不同。那些往日的岁月如此清晰,还泛着余温。我亦明白今日的互相隐忍,是因为心疼着对方,这更是爱的知觉。

    我们之间的疏离还有另外一层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对与黎昕的未来,忽然没有原来那般笃定了,念想也变得不似之前单纯。

    倘若他足够幸运,并未惹下如我这般无力偿还的债务,对他来说自是很好,可以我目前的状况,又怎么忍心去嫁给他,去拖累他。我是否也该如同美娜姐那般,在爱人面前保持着骄傲的姿态,勇敢以爱之名义撇下他。

    倘若他不够幸运,与我成半斤八两的倒霉状况,便算不得谁拖累谁了,便可一同携手面对。但这种设想却总叫我升起深深的罪恶感,我怎能希望他如我般倒霉呢?这种完全是自己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可恶逻辑。我即便要独自坠落到十八层地狱,也万万不想拉着他。

    于是我每每看着那把金灿灿的琥珀梳子为难纠结。抚摸着上面的刻字长吁短叹。

    这人生即便幸运的拥有了爱情,那味道也不全是甜蜜,有时候也是全然苦涩。可即便是再苦涩,较之一生都无法拥有之人,也该感念这拥有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