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明珠有价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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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入仲秋,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各自相安。双方暗中角力,拼命填补大将军何进身后的权力真空。饶是如此,亦未能全盘吃下。诸如洛阳八关,南北二军及西园卫,各得其主。并不听二人号令。

    朝堂之上,大将军何进一系人马,亦劳燕分飞,各投其主。覆巢之下无完卵。终归树倒猢狲散。

    于是乎,党人声势大涨。失去外戚压制,及内官掣肘。党人正迅速占据朝堂,各司其职。其中不乏要职、雄职。

    究其原因,乃连续兵变,百官惨死,人才凋敝所致。少府张俭,举足轻重。董太皇令其迁入函园,以防不测。甚至不惜以先前高价购得之九坂悬楼,相赠。笼络之心,昭然若揭。

    至于先前传得有板有眼,与大将军何进击掌为誓,共诛内宦。已无人提及。若只是清君侧,诛内宦,大将军又岂会有今日之祸。永乐宫并云台殿之灾,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弑杀二宫太皇,虽未见只鳞半爪。然早已甚嚣尘上。洛阳人尽皆知,街头巷尾,绘声绘色。

    终归是动机不纯。大将军何进,自取其祸。然,党魁何罪之有?

    “(九月)命家宰,农事备收,举五种之要,藏帝籍之收于神仓,祗敬必饬。”“是日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吕氏春秋·季秋纪》。

    可见先民已在九月秋收之时,行祭飨天帝祭祖,以谢恩赐之仪式。

    “朔日朝,廷赐宰执以下锦,名曰‘授衣’。其赐锦花色依品从(品秩)给赐。”

    九月初一。蓟王赴京前,逢大朝。授予百官,今季冬衣。请太妃并王妃,垂帘监国。再拜惜别,车入南港。登三足踆乌号,领船队奔赴洛阳。

    蓟王有令。稻收在即,国事为重。无需劳师动众。仅王傅黄忠,并左右国相,及门下祭酒司马徽等肱股重臣,到场相送。

    沿途水路皆已疏通。先有董重疏鸿池,后有何苗通阳渠。三足踆乌号,可一路无阻,直入函园阳港。

    能请动蓟王,朝堂上下,皆与有荣焉。

    一言蔽之:“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蓟国富甲天下,何必多言。

    朝廷诸多事宜,皆需大把钱货。凡利益攸关,何董二戚必明正暗夺,互不相让。唯蓟王能令二戚避让。先前亦是蓟王力排众议,设三宫鼎足之势。今大将军兵败身死,朝政何去何从,仍需蓟王力挽狂澜。

    故洛阳百姓,皆翘首以盼。

    董太皇赐婚不久。便有门下东曹掾郭嘉,六百里上表。言:我主向来节俭。既是太皇赐婚,若只娶马氏一人,略显铺张。再说,好事成双。何不将融漓一并娶之。

    融漓乃祝融后裔,大巫之女。事关三南数百万蛮夷向化。蓟王不可不察。且融漓年纪尚小,小荷初露,情窦初开,若草草了事,反而不美。再者说来,天光三殿,各得其主。融漓当封在何处,尚无定论。疏到南宫披香殿,中书令赵娥呈报北宫瑞麟阁。蓟王批复:孤已悉知。言下之意,稍后再议。

    与汉人不同。蛮夷,神权居首,王权其次。十夷王女乃是王权。融漓则象征神权。不纳融漓,三南难安。结亲如结盟。婚姻双方互为最高级的人质。蓟王威天下,从不以兵革之利。切记,切记。

    右丞贾诩已查明。马氏果出扶风大儒马融一脉。乃马融族孙。与马日磾,为从兄妹。如此算来,辈分匹配。与恩师卢植亦不冲突。甚好。

    马日磾,字翁叔。少承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曾任谏议大夫,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五经》记传,并参与续写《东观汉记》,今为北军五校之射声校尉。

    奉宗族之命,代理马氏嫁娶事宜。马融曾设帐授徒,不拘缛节,门人常有千人之多,卢植、郑玄等,皆是门徒。尤其关西大地,享有盛誉。蓟王与马氏联姻,关西士人,自当纷纷来投。

    至此,潼关以西,葱岭以东,当稳如磐石。

    函园九坂,琼台里。左中郎将吕布府邸。

    便有一人,轻车简从,投帖谒见。

    “何人投帖。”吕布散班归来,刚刚坐稳。

    少帝赏赐的宫婢,柔声答曰:“说是将军旧交,相约小酌。”

    “哦?”先前,八关都尉以降,纷纷携重礼登门。皆被吕布拒之门外。故才有一问。闻是旧交,吕布便打开一观。

    “五原李肃。”略作思量,遂言道:“家中旧识。”

    宫婢侍寝多日,甚讨吕布欢心。虽无名分,然府中上下,皆以侍妾待之。于是恃宠言道:“此人约将军往东郭赴宴。”

    吕布又问:“东郭何处?”

    “东郭马市,胡姬酒肆。”宫婢必承其请托,故知晓详情。

    “嗯?”吕布言道:“此处可是王上产业。”

    宫婢笑答:“正是。”

    “李肃其人,亦是豪杰,又是故交。我今为左中郎将,若避而不见,恐遭其非议。”吕布这便打定主意:“当去一见。”

    这便除甲胄,更常服。单骑匹马,赴东郭马市。

    三楼春晖包房。

    推门视之,正见一人,负手而立。

    闻移门声响,这便回身。见九尺男儿,正是五原故交,李肃大喜:“奉先贤弟,别来无恙乎?”

    “一别数载,兄长亦无恙乎。”吕布以礼相待。

    “日前,贤弟殿前射戟,名动京畿。兄长正巧奉命入京,故投帖相约一见。”李肃执其手,并肩入席:“来时匆忙,只备得区区薄礼,贺贤弟扬名之喜。”

    说完,便取一漆木长匣,打开视之。

    明珠十颗,大如龙眼。满室光华流转,望之神迷目眩。

    “无功不受禄。”吕布强忍心头贪念,拱手相让:“兄长重礼,布不敢纳也。”

    “明珠有价,情义无价。”偷看吕布神色,李肃笑道:“你我意气相投,何必见外。”

    “兄赐此珠,布将何以为报。”吕布难以拒绝。

    “某为意气而来,岂望报乎。”李肃故作不悦。

    “如此,布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吕布遂不推迟。

    见吕布笑纳,李肃大喜:“你我兄弟,生死同契。边疆劲草,朝不保夕。今日在京中相遇,如何能不珍惜。”

    吕布欣然点头:“日后,兄长凡有所需,布当鼎力而为。”

    “愚兄先谢过贤弟。”李肃离席下拜。

    “兄长切莫多礼。”吕布离席搀扶。

    二人把酒言欢,换盏推杯,尽兴而归。